刚才大师姐在坝头发威,江小虾闭着眼睛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如今真人就在自己头顶,江小虾哆嗦得差点钩断小道姑的喉咙。一震之下小道姑又吐了口血,面sè惨白、奄奄一息。江小虾不得不承认虎娃的乌鸦嘴果然灵验,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就站到了风口浪尖,而且百口难辩。
“你还敢动她!”大师姐眼神的寒光甚至超过手中长剑,几乎要把江小虾大卸八块。
“我……,”江小虾一时无言以对,自己不过是想看爹娘,怎么演变成了挟持小女孩勒索腌肉大饼,又惹得电母缠身,‘现在跪地求饶好不好?’江小虾真希望有人帮他拿个主意。
噗通!虎娃已经跪在一旁,脑袋磕得船板碰碰响,口中胡言乱语“:大仙子饶命啊,小仙子救过我,虾子不会伤害她,他只杀过害人的虎妖而已。”
大仙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恍然大悟,指着江小虾怒不可遏道“:原来是你废了我的役鬼镜,现在立即放了师妹,交出镜中灵主,我保证只砍断手脚筋,不再动你一根汗毛,至于你,”大仙子指着虎娃,“立刻远远消失,可保手足!”
“……,”虎娃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瘫不瘫江小虾无权选择,可那该死的灵主到底是什么玩意,要上哪去弄?难道是钻进自己双眼里的那团蓝sè光点,还要挖眼睛给她,沦落成一个瘫痪的瞎子?唉,江小虾使劲摇摇头,小道姑救他们时可没权衡算计、左顾右盼,自己再犹豫片刻她就会香消玉殒。
想到此节,江小虾猛地将铁钩远远丢进河里,抱起小道姑对大师姐道“:快救她吧!”然后跪在地上,放弃了一切抵抗。
大师姐有些忌惮江小虾,不认为他会良心发现,于是先用剑尖抵住对方的肩胛,如果有变起码能先把江小虾钉在船舷上,单手接过小师妹。
珉师妹此时已气若游丝,胸前大滩血渍,虽是命在顷刻,救治却不是十分麻烦,大师姐在小师妹的胸肺间揉戳几趟,不知用何种法术化去抵在喉咙里的淤血,又用嘴浸软几颗药丸敷在顶梁、眉心、人中、脖颈四处,一时间船上奇香四溢,江小虾腹内酸饿难捱的滋味立时缓解大半,好像饱餐一顿。
丹药的效果似乎是扶持灵智,小道姑很快醒转,像依恋母亲般双手抱住师姐的脖子,无力再望向江小虾,细声低语道“:他们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求师姐手下留情,别再杀凡人了。”
“我知道,”大师姐闻言微微垂头,算是应允了,又张开小嘴将剩余的丹气轻轻吹进师妹娇小的鼻内,缓缓送进肺里,化掉余下的淤积血气。小师妹的呼气逐渐平和,又昏昏沉沉睡去。
江小虾知道决定生死的时刻来了,反正也逃不掉,索xìng站起身,眼神中带着羞愧和遗憾淡然望向大师姐道“:我这种人,只会给爹娘丢脸,不去见他们也好,你动手时别打碎我的眼睛,那个什么灵主好像在里面,我可不知道如何能抠出来还你。”说罢,江小虾眼一闭,胸口剧烈起伏。
手指在小师妹人中停了好久,大师姐才瞪了一眼江小虾,好像强压着火气慢悠悠对冯老五道“:这两位逃犯现在是贵宾,给我好好招待。”
江小虾喜出望外,没想到死中得活这么容易,刚要说几句圆场的体面话。
哪知大师姐又说道“:给我打到半死吊在桅杆顶上,谁手重就跟着赔命!”
不知是人生中第多少个最艰苦的一夜,天终于亮了,江小虾实在无力睁开肿胀如大桃般的眼睛,觉得朦胧晨光照着满身伤口,无处不疼。这帮狗兵油子打人果然火候老辣,伤皮损肉却不坏骨脏,生不如死还不失神志,圆满且超额完成了大师姐的交代。
“嗯……,”吊在旁边的虎娃缓了好长一口气才回过神来说道“:虾子真行啊,昨晚居然还打呼噜,我可差点死过去。”
江小虾没力气呛火,那不是鼾声,其实昨晚他偷着哭了,自己一时冲动会害死六条人命。不过眼下有更严重的问题,四十里水路换个老鳖随波逐流也到了,可这条破船怎么还在前进,脚下半死不活的摇橹号子断断续续,感觉该是过了早饭时间,军中处于储备考虑,非战时段每rì两餐,此刻恐怕已经过了午时,船队正行驶在敌军占据的区域内!
江小虾登时不寒而栗,因为他们可能随时会遭到炮击,桅杆上‘高吊’的二人正是弓箭最佳的靶子。
“不会的,对面会把咱们当成同伙,说不定还会救咱,”虎娃道,他的眼睛肿的比江小虾还严重,活像俩个开裂的大柿子。
甲板上,一个年纪同二人差不多的小道姑艰难扶着船舷来到桅杆下,用纤白的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发现四周没人注意她,又招手唤来两个和她差不多的小姑娘,六只小手组成种种奇妙的姿势,好像在空中作画,三张小嘴由淡红逐渐转为青白sè,吐出段段浅朱sè的烟雾汇聚到小手绘制的图案里。
江小虾虽然看不清却能闻得到,阵阵清香传了上来,味道同昨夜的丹药一样,是大师姐给珉师妹用的疗伤药,小道姑到底想要干嘛?
丹气好像孕育生命的奇妙种子,很快一只朱红sè雾隐雾现的小鸟出现于诸女掌心。随着双翅成形,朱鸟一跃而起,直奔江小虾他们飞来,未及身体,浓郁药香便已扑鼻,伤口先是火辣难耐转而一片清凉。
模糊中,小道姑好像微笑望着自己,江小虾立即觉得无比惭愧,自己恩将仇报,真是打死都活该,同时涌起无限感激之情,这善良的女孩好似亲人一般,比起出卖自己的虎娃不知强了多少倍。
空中飞过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即挡住了江小虾的视线,单手拦住了救命的朱鸟,双手一握将其困在掌中,接着又是一段奇妙的手势,和小道姑她们的姿势很相似,只是顺序相反。很快,一只改头换面、颜sè乌青,明显不怀好意的怪鸟闪电般冲进二人的眼内,大师姐冰封寒霜的俏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次我可没使坏啊,”江小虾对虎娃撇撇嘴。
两人的痛苦不必细说,这回连脑袋都肿得如猪头一般,嘴也张不开了。
二话没说,大师姐先给江小虾两个耳光,脸上的冰霜才似乎有所松动,**对江小虾说道“:真机灵啊,懂得哄师妹去偷我的药给你治伤?”
‘偷?’江小虾立即就明白大师姐是要把黑锅全推给自己,可是江小虾穷得连命都没了,全身找不出像样的地方,拿到肉铺都要掺着马肉卖,还有什么可算计的?
“师姐,你别冤枉他,我是不想你造下太多杀孽,渡劫时运数不济!”小师妹连忙嚷道,她明白师姐就是想找茬教训二人。
大师姐脸sè更难看了,对珉师妹凶道“:够了,不要拐弯替他求情,你出山门才几天,根本不懂江湖人心,这小子不是扮猪吃虎,就是魔头附身,我除魔卫道乃是顺应天意,何罪之有!”
示意让另外两个女孩带走了珉师妹,大师姐对江小虾威胁道“:我不知你用何手段坏了我的役鬼镜,但你最好不要蛊惑奕珉,她是我的亲妹妹,师父的心头肉,否则就算你是那个人!我也会宰了你!”言罢,命令军兵松了绳子,给二人喂了米水,又在江小虾头顶、双目、口鼻、肩头贴了十几道写满古怪文字的符咒,重新将二人吊起后离去。
大师姐亲手下的药效果非同一般,江小虾二人火烧火燎了一天一夜,浑身肿胀全消,再次睁眼时,江小虾彻底惊呆了。
宽大的河面上,船只往来不断,偶尔会有三层高的楼船经过,最上面的人可以居高临下对江小虾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的袍服甲胄齐整鲜亮与湘王制下的散兵游勇有天壤之别,最重要的是,每艘船的桅顶都升着象征天子权威的白蛟征东军旗!两岸旗林密布,层层叠叠的营帐一望无际、炊烟蔽空,不知有多少人马准备沿河而下开进江郎前线,清一sè是京营人马!江小虾没想到这条水路的终点竟是京师!
“升起我教旗号,叫他们让路,”端立船首的大师姐不耐对冯老五说道,完全无视天子之威。
十艘由民船改造,龙骨窄小、船体轻薄的海寇战船在船头升起了十面只有京营蛟旗一半大的青旗,上面一只眼神鲜活灵动的灰sè小鸟,将一尾金光耀眼的凤羽衔在口中,图案颜sè明艳,旗面上的灰鸟凤羽跃跃yù出,有些游走乡里布袋戏的奇趣味道,看不出有何底气令官军让路。
江小虾本以为入了京营水道必是恶战连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青旗一举,两侧的官船好似见了天子出巡,纷纷调舵避让,疾转的船身甚至甩落不少官兵,京营船队一时狼狈不堪,好在平rì训练有素,没有相互碰撞,避免了船毁人亡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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