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在大理初离皇宫,他曾见钟灵以活蛇为兵刃,但当时钟灵是以活蛇制敌,这时却是敌人以活蛇对付自己,情景全然相反。他加快脚步,要抢过两人,不料这两个青蛇客身形矮小,步法迅捷无比,几次三番都拦在段誉身前,阻住了去路。
他连连发问:“王姑娘,怎么办?”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原来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却是两条活蛇。
于各家各派的兵刃拳脚,不知者可说极罕,但这两条活蛇纵身而噬,决不依据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
她要预料高手名家的下一招武功,那是全不为难,但要预料这两条活蛇从哪一个方位攻来,却是全然的无能为力了。
再看这两个青衫客窜高伏低,姿式极是笨拙难看,可是快却快到了极处。显而易见,这两人并末练过什么轻功,却如猿猴虎豹一股天生的迅速。
段誉闪避之际,连连遇险。
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原来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却是两条活蛇。心想:“活蛇的招数猜它不著,擒贼擒王,须当打倒了毒蛇主人。”可是那两个蛇主人的身形步法,说怪是奇怪之极,说不怪是半点也不怪,原来这两人挥手跨步,便和寻常不会武功之人一模一样,任意所之,绝无章法。
既是全然没有法度,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原来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却是两条活蛇。要料到他们一下步跨向何处,下一招打向何方,那就为难之极。
她叫段誉打他们“期门穴”,点他们“曲泉穴”,说也奇怪,段誉手掌到处,他们都是灵动之极的避开了,机灵骄健直是天生。
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原来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却是两条活蛇。一面寻思破敌。一面留心看著她表哥,耳中只听得一惨叫呼唤之声,此起彼伏,数十个人躺在地下,不住翻滚,原来那些中了桑土公牛毛毒针之人毒xìng发作,都倒了下来。
那黑衣人抓了桑土公之手,要他快快取出解药,偏偏那解药便埋在慕容复身畔的地下,那黑衣人忌惮慕容复了得。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不住口是催促侪辈急攻。须得先拾夺了慕容复,才能取解药救人。可是但要打倒慕容复,却又是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尖声发令,围在慕容复身旁的众人退下了三个。另外换了三个人上去。
那新上去的三人都是高手,尤其一条矮汉膂力大得惊人,手中两柄铜锤使将开来,劲风逼体,声势威猛,慕容复以香露刀挡了一招,居然震得手臂隐隐发麻,不由得心下吃惊,以后见他铜锤打来。便即闪避,不敢硬接。
激斗之际,忽腮得王语嫣和段誉齐声惊呼:“啊哟!”原来这两条软鞭并非兵刃,却是两条活蛇。大声叫道:“表哥,使‘银灯万盏’。转‘披襟当风’。”
慕容复素知这位表妹武学上见识,远比自己高明,只是她自己不大习武,教人有余,自用有些不足罢了。
听她出声指点,更不多想,右手连画三个圈子,刀光闪动,幻出点点寒光,只是那“绿波香露刀”颜sè荧绿,化出来是“绿灯万盏”,而不是“银灯万盏”。
众人发一声喊,都退后了三步,便在此时,慕容复左袖拂出,袖底藏掌一带,那矮子正好一招“开天辟地”,铜锤指天划地的猛击出来。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发响,那矮子左锤击在自己右锤之上,右锤击在自己左锤之上,火花四溅,他双臂之力何等凌厉,二力相撞,喀喇一声响,双臂臂骨自行震断,登时摔倒在地,晕了过去。慕容复乘著这个余裕,拍出两掌,助包不同打退了两个强敌。
包不同俯身扶起公冶干,但见他脸sè发黑,中毒已深,若再不救,眼见是不成了。段誉那一边,事情也起了新奇变化。
关心慕容复,指点他以一招“银灯万盏”逼退身旁众敌,再以一招“披襟当风”击倒膂力强猛的使双锤矮子,但心无二用,她照顾了慕容复,对段誉身前的两个敌人不免疏忽。
段誉听她忽然去帮助慕容复,将自己置之不理,虽然身在己背,一颗心却飞到了慕容复身边,霎时之间,胸口酸苦,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嗤嗤两声,两条毒蛇扑将上来,一齐咬住他的左臂。
王语嫣“啊”的叫了一声,看着段誉叫道:“段公子你……你……”
段誉叹了空气道:“给毒蛇咬死,也就是了。”
王语嫣见那两条蛇混身青黄相间,斑条鲜明,蛇头奇扁,作三角之形,显然是剧毒无比,一时之间吓得慌了,没了主意,忽然闻两条毒蛇身子一挺,挣了两挣,跌在地下,登时僵毙。
两个使蛇的青衫客脸如土sè,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蛮语,转身便逃。原来这两人自来养蛇拜蛇,见段誉毒蛇噬体非但不死,反而克死了毒蛇,只道他是蛇神,再也不敢停留,立时落荒而走。
而王语嫣也不知段誉服食莽牯朱蛤后的神异,连声问道:“段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段誉正在暗自神伤,忽听得王语嫣软语关怀,殷殷相询,不由心花怒放,jīng神大振。
只听王语嫣又问道:“那两条毒蛇咬了你,现在觉得怎样?”
段誉摇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心想只要你对我关心,每天都给毒蛇咬上几口,也所甘愿,当下迈开脚步,向慕容复身边靠去,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慕容公子,列位洞主岛主,各位往rì无怨,近rì无仇,何苦如此狠斗?”
众人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棵树顶上站著一个黑须道人,手中握著一条拂尘,他落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那道人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极是潇洒。灯火照耀下见他面目俊秀,约摸五十来岁年纪,但见他脸露微笑,又道:“中毒之人命在顷刻,还是及早医治的为是。各位瞧小弟薄面,暂且罢斗,慢慢再行分辨如何?”
慕容复见他露了这手轻功,已知此人武功甚是了得,心中本来挂怀公冶乾和风波恶的伤势,当即抓住机会,说道:“阁下出来排难解纷,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在下这里罢斗便是。”说著挥刀划了个圈子,提刀而立。但觉右掌和右臂隐隐发胀,心想:“这使铜锤的矮子好生了得,震得我兀自手臂酸麻。”
抓著桑土公的黑衣人却抬头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道人尚未回答,人群中一个声音道:“乌老大,这人来头很大,是个……是个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物,他……他……他是蛟……蛟……蛟……”连说了三个“蛟”字始终没能接续下去,原来此人口吃,心中一急,更是一路“蛟”到底,接不下去。
乌老大灵机一触,蓦地里想起一个人来,大声叫道:“他是蛟王……蛟王不平道人?”
口吃者喜脱困境,有人将他塞在喉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忙道:“是……是……是啊,他……他……他是蛟……蛟……蛟……蛟……”说到这个“蛟”字却又卡住了。
乌老大不等他挣扎著说完,向树顶道人拱手说道:“阁下便是四海扬名的不平道长吗?久闻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幸会幸会。”他说话之际,余人都已停手罢斗。
那道人微笑道:“岂敢,岂敢!江湖上都说贫道早已一命呜呼,所以乌先生有些不信,是也不是?”说著纵身一跃,从半空中冉冉而下。
本来他双足离开树枝自然是极快的堕向地面,但他手中拂尘摆动,激起一股劲风,shè向地下,生出反shè的力道,托住他的身子,使他落下时极为缓慢。在不明其理之人看来,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不是仙法,便是妖术。
武功高强之人知道这是由于他拂尘上真气的反激,却也不禁暗生钦佩之情。
乌老大脱口叫道:“好一门‘逍遥御风”的轻功!”他叫声甫歇,不平道人也已双足著地,说道:“双方冲突之起,贫道旁观者清,纯系误会,何不看贫道的薄面,化敌为友?先请桑土公取出解药,解治了各人的伤毒。”他说话的语气甚是和蔼,但自有一份威严,叫人难以拒却。
何况受伤的数十人在地下辗转呻吟,神情极是痛楚,双方友好,都盼及早救治。
乌老大放下桑土公,说道:“老桑,瞧著不平道长的金面,咱们是非买帐不可。”
桑土公一言不发,奔到慕容复身前,双手在地下拨动,迅速异常的挖了一洞,取了一样黑黝黝的物事来,却是一个包裹。
他打开布包,拿了一块黑铁,转身去吸身旁一人伤口中的牛毛细针。原来那黑铁模样之物乃是磁石,须得将毒针先行吸出,再敷解药。
不平道人笑道:“桑先生,推心置腹,先人后己,何不先治慕容公子的朋友?”
桑土公“嗯”了一声,喃喃的说:“反正要治,谁先谁后都是一样。”他话是那么说,终究还是依著不平道人的嘱咐,先治了公冶乾和风波恶,又治了包不同的手掌,再去医治自己一面的朋友。
别瞧此人矮矮胖胖,似乎十分笨拙,其实动作敏捷之极,十棍棒槌般的胖手指,比之小姑娘拈绣花针的尖尖纤指还更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