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对方恳请自己相助,慕容复却是犹豫了起来,看着乌老大道:“诸位,此间高手如云,如何用得著在下……”
他本已想好了一番言语,想要一口拒绝对方的请求,不想卷入这个是非之中,可是,突然间心念一动,却是想到了复国之事:“这乌老大说道‘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中,实不乏能人高手。我大燕中兴复国,只愁人少,不嫌人多,倘若今rì我助他们一臂之力,缓急之际,自可邀他们出马。这里数百个好手,实是一支大大的jīng锐之师。”他一想到此事,随即说道:“只不过常言道得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辈武人的本份……”
见到慕容复乌老大如此说,脸上现出欣喜的颜sè,连声应道:“是啊,是啊!”
而一边的邓百川并不知晓慕容复的心思,一直连使眼sè,示意慕容复急速抽身,他一眼便能见到这些人不是善良之辈,与之交游,宜是有损无益。
但慕容复只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已明白他心中所思,继续说道:“在下见到诸位武功高强,慷慨仗义,心下更是钦佩得紧,有心要结交这许多朋友。其实呢,诸位杀敌诛恶,也不一定需在下相助,但既交了这份朋友,慕容复供各位差遣便了。”他说了这番话,众人彩声雷动,纷纷鼓掌叫好。
须知“姑苏慕容”的名头,在武林中响亮之极,乌老大受不平道人的指点,向他求助,原没盼望他能够答应,岂知他竟是一口允可,而且言语之中。说得十分客气,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听到慕容复的话,邓百川和公冶干却尽皆愕然。只是他们向来听从慕容复的命令,不论慕容复如何决定。谁都没有异议,即令是事事喜欢反其道而行的包不同。对这位公子爷也决不说“非也非也”四字。
他们心中均想:“公子爷答应援手,当然另有用意,只不过我一时不懂而已。”
王语嫣听得表哥答应与众人联手,显是已然化敌为友,向段誉道:“段公子,他们不打了,请你放我下来吧!”
听言,段誉一怔。随即应道:“是,是,是!”说着双膝微屈,缓缓将王语嫣放下地来。
王语嫣粉颊微红。低声对着段誉说道:“多谢你了!”
听言,段誉叹道:“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王语嫣似乎没有听清,连忙问道:“你说什么?在吟唐诗么?”
段誉心中一惊,从幻想中醒转,原来这倾刻之间。他心中已转了无数念头,想像自己将王王语嫣放下地来之后,她随慕容复而去,此后天涯海角,再无相见之rì。自己飘泊江湖,数十年中郁郁寡欢,最后饮恨而终,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便由此而发。
他听王语嫣问起,忙道:“没什么,我……我……我是在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只听得不平道人道:“乌老大,恭喜恭喜,慕容公子肯出手相助,大事已成功了九成,别说慕容公子本人神功无敌,便是他手下段相公,便已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高人了。”
他见段誉背负王语嫣,神sè之间极是恭谨,只道与邓百川等是一般身份,也是慕容复的下属。
见此,慕容复忙道:“这位段兄乃大理段家的名门高弟,在下对他好生相敬。段兄,你过来与这几位朋友见见如何?”
段誉站在王语嫣身边,斜眼愉窥,香泽微闻,虽不敢直视王语嫣的脸,但瞧著她白玉般的小手,也是心满意足,更无他求,慕容复叫喊声,他压根就没听见。
见到段誉呆愣,慕容复又叫了一声:“段兄,请移步来见见这几位好朋友。”
此时的慕容复现下是一心想要笼络江湖英豪,以为他rì中兴复国的帮手,明知不平道人未必是好人,却也是折节相交,不再有昔rì的倨傲。
岂知段誉眼中所见,只是王语嫣的一只手掌,十指尖尖,柔滑如凝脂,哪里还听得见旁人的叫唤?王语嫣见段誉还是一副出神的模样,连忙叫道:“段公子,我表哥叫你呢!”
王语嫣这一说话,段誉立时便听见了,忙道:“是,是!他叫我干吗?”
王语嫣指了指慕容复所在的方向说道:“表哥说,请你过去见见几位新朋友。”
听言,段誉有些不太情愿,他实是不愿离开她的身畔,开口问道:“那你去不去?”
王语嫣给他问得发窘,道:“他们要见你,不是见我。”
段誉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不平道人乃旁门中的好手,向来眼高于顶,从没将旁人瞧在眼里,虽见段誉步法特异,但也没当他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此刻听到王语嫣的对答,不知他是一片痴心,除了王语嫣一人之外,已将什么事都置之度外,还道他是故意轻视自己,不愿过来相见。
他为人甚工心计,虽是心下十分恼怒,脸上丝毫不露,洋洋一如平时。
王语嫣见众人的眼光都望著段誉和自己,不由得心下发窘,更恐表哥误会,叫道:“表哥,我给人点了穴道,你……你来扶我一把。”
听到王语嫣的话,慕容复却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示儿女私情,皱眉说道:“邓大哥,你照料一下王姑娘。段兄,请到这边来如何?”
王语嫣叹了口气,随即回首对着段誉说道:“段公子,我表哥请你去,你便去吧。”段誉听王语嫣叫慕容复相扶,显是对自己大有见外之意,霎时间心下酸苦,迷迷惘惘的向慕容复走去。
慕容复见到段誉走来,连声说道:“段兄,我给你引见几位高人,这一位是不平道长,这一位是乌先生,这一位是桑洞主。”
段誉道:“是!是!”他心中却是在想:“我明明站在她身边,她为什么不叫我扶,却叫表哥来扶?由是观之,她适才要我背负,只不过危急之际一时从权,倘若她表哥能够负她,她自是要表哥背负,决不许我碰到她的身子。甚至是邓百川、公冶干这些人,在她心目中也比我亲近得多,邓兄、公冶兄是她表哥的下属。我呢?我和她无亲无故,萍水相逢,只是毫不足道的陌生人,她哪里会将我放在心中?她容许我瞧她几眼,肯将这剪水双瞳在我微贱的身上扫上几扫,已是我天大的福份了。唉,她是再也不愿我伸手扶她的了。”
而不平道人和乌老大见他双目无神,望著空处,对慕容复的引见听而不闻,加以双眉紧蹙,满脸愁容,显是不愿与自己相见。
见此,那不平道人眯了眯眼,哈哈一笑道:“幸会,幸会!”随即伸出手来,拉住了段誉的右手。
而一边的乌老大随即会意,一翻手掌,扣住了段誉的左手,他的功夫十分霸道,一出手便是剑拔弩张,不似不平道人一般,虽然用意相同,要叫段誉吃些苦头,却做得不露丝毫痕迹,全然是十分亲善的模样。
两人一拉住段誉的手,同时运功相握。不平道人顷刻之间,便觉体内真气源源向外宣泄,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摔手,但此时段誉内力何等深厚,竟是将不平道人的手掌黏住了,这朱蛤神功一发动,吸引对方的内力越来越快。那乌老大善于用毒,他一扣住段誉的手腕,便以练就的毒掌功夫,将掌心毒质灌向段誉手腕。
他虽不是有心要取对方xìng命,却要段誉知道厉害,浑身麻痒难当,出声求饶,这才将解药给他,要他知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群仙的不可轻视,原是杀他个下马威之意。
可是却不料这段誉服食莽牯朱蛤后百毒不侵,乌老大那掌心毒质竟然对他无害,真气内力诡异的给他吸了过去。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乌老大面sè一边,连声大叫起来:“喂,喂!你……你使‘化功**’!”
而段誉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心中自怨自叹:“她不要我相扶,我生于天地之间,更有什么人生乐趣?我不如回去大理,从此不再见她。唉,不如到天龙寺去,出家做了和尚,皈依枯荣大师座下,从此六根清净,一尘不染……”
慕容复不知段誉武功的真相,一见不平道人与乌老大齐受困厄,只道是段誉存心反击,急忙抓住不平道人的背心一扯,以迅速异常的手法,真力一冲,挡住朱蛤神功的吸力,将他扯开了,同时叫道:“段兄,手下留情!”
听到慕容复的话,段誉一惊,从幻境中醒了转来,他这朱蛤神功被人疑为化功**,早已有过多次,当即以伯父段正明所授心法,凝收神功。乌老大正在全心向外拉扯,突然掌心中一松,脱出了对方的黏引,只是拉得太过用力,向后一个跄踉,连退了几步,这才站住,不由得面红过耳,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