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忍住!事情还没完!”
阿波的眼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眼前漫天金星突然爆发开来,最后也是最大的印象就是越来越大的拳头。头脑有点昏厥了,身上刚才挨的几拳反倒不是很疼了。头脑里跳出来的只有这句话,也许自己对自己说的次数太多,就不用总是说了,到需要用的时候它会自己跳出来。
阿波,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面前站住,乘机使劲摇摇头。面前的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大孩子似乎非常得意,鄙夷的看着自己,刚刚打过自己的拳头就在胸前。
阿波跳起来,目标只有一个他的眼睛,身上已经麻木了反倒是件好事。大孩子子比自己高,胳膊也比自己长,力量也比自己大,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挨打是一定的了,只要不疼昏过去就一定要打他几拳。
阿波不再躲闪,自己的脸直接迎着大孩子的拳头冲上去了。又是一次漫天飞舞的金星,不过既然有了心里准备就没什么事了,而且也不觉得很疼。大孩子抽回拳头,准备好鄙夷的表情等着看看阿波跌倒或哭泣。
这是正是阿波想要的结果,他必须挨上一拳才能靠近对手。果不其然阿波的拳头顺利的到了大孩子的脸上,他感觉自己拳头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了,不过这不重要,自己挨了无数拳,现在全身都疼才等到这一刻。
阿波干脆闭上眼睛,反正已经看不见清楚了,左手抓住大孩子的衣领,右手不停的挥拳。至于打到哪里,有没有打中都无所谓了,头脑里只要不停的挥拳。”真过瘾!”阿波心里想。
不知道一直打了多长时间,阿波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猫!住手!”
这里的孩子都知道自己的外号叫猫,都是因为自己的尖耳朵和细长的紫sè的瞳孔,不过没人敢当面这么喊自己。所有敢犯这个忌讳的无论大小都是哭着回家的,这是自己八岁以后努力拼搏来的。当然拼搏的成果还包括自己脚下的三条大街和身后十几个孩子。
当然也有例外,粮店老板的女儿海伦就是。自己的手下太了解这一点了,每次自己打架打到忘乎所以谁也拦不住的时候,就会有人去叫海伦来。
”猫!过来!”
阿波恢复意识了,双眼肯定是肿了,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一条缝已经足够了,大孩子满脸是血,尤其是嘴里和鼻子周围。还有他哭了,不但声音奇大,而且眼泪把脸上的血冲出两条小溪。这让阿波感觉十分恶心。奋力松开抓住他衣领的左手,这并不容易,大孩子的双手玩命的撕扯自己的抓着衣领的手,指甲已经划出若干深深的裂口。
大孩子哭着跑走了,和他一起跑走的还有剩下的十几个男孩。领着海伦来的一个男孩也跟着跑了,”真是废物!”
阿波心里想着,居然打架之前就安排了人去叫海伦来,防备打输了无法脱身。
阿波,低着头走向街边的海伦。自己的手下会去庆祝成功赶走入侵者,第无数次街道保卫战的胜利。阿波从来都不参加,他认为那些活动实在是太幼稚,只适合小孩子宣泄剩余的情感和jīng力,自己的jīng力必须保留下来应付后面的事。
打架结束了,不宽的街道恢复了交通,首先是饶有兴趣回味刚才那场徒手竞技的行人,然后就是挑着担子的人和几辆大车。
阿波低着头和海伦向前走,就像是被押解的囚犯。第一站是不远的水井,洗掉手上和脸上的血,衣服早就褴褛有些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双手伸进刚刚提上来的冷水里,所有的伤口都凛凛生疼,左手是被抓破的一条条的,右手则是皮开肉绽的破碎的伤口。
”千万忍住!事情还没完。”
全身打了几个哆嗦,直到伤口疼得麻木,阿波从冷水里抽出双手。
他从不让海伦帮忙提水清理伤口,怕弄脏海伦的白裙子。海伦永远都穿白裙子,她好像知道自己喜欢。阿波小心的洗了好一会,现在不但手上的伤口,全身挨过拳头的地方都疼,尤其是两只眼睛肯定肿的更大了,因为眼前的缝又细了不少。
海伦拉起阿波的手看看伤口,又仔细看看自己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阿波最受不了海伦这种眼神,他习惯看蔑视,鄙夷,厌恶,仇恨,但是对于关爱,赞美,惋惜之类的眼睛都让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二站就是去老师哪里,老师住在一个出租马厩的二楼,本来哪里是马厩主人用来堆放干草马具之类杂物的地方,被自己的老师以极低的价格租下来。不过即使这样,自己老师也还是经常拖欠房租。
海伦不上去,阿波从不让海伦上去,从地板的缝隙可以看见马,从天花板可以看见天,再加上酗酒的老师自己产生的味道,所以味道可想而知。阿波忘了自己为什么叫他老师,好像很小的时候老师把自己从一次打架的昏厥中叫醒,包扎伤口之后劝诱自己这么叫的。除此之外阿波还知道,老师自称是个魔法师,一个无可救药的酗酒者和拙劣的骗子,还是自己的专职医生。
老师费力的从一大堆干草上爬起来,睁着满是血丝混黄的眼睛看了自己好久,走到墙角捡起一个铜饰件爱惜的擦擦看看,然后扔给阿波。阿波知道这个东西,马上放在自己已经肿起来的眼睛上面。最重要的就是眼睛,然后才是手上的伤口。
父亲的工作是在码头上往船上搬运粮食,有时会带些酒回家喝,喝完酒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眼睛,用一种无法描述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
”像!和她一样呀!”
说完就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一句,有时还会流出眼泪。阿波害怕眼睛上的青肿被父亲看出来,所以把铜饰件反复的放在眼睛摩擦。过了很久,才草草的在手上和身上的伤口上摩擦了一会。把铜饰件放在桌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明早我们出发,去魔法师工会。我替你报了名你要参加魔法学徒的试炼。”
阿波不是很明白,就算自己名义上的老师也没有使用过任何一个魔法。不对有一次例外,几年前老师有一次实在醉的太厉害了,居然对着干草堆大喊”火球术,火球术”当时阿波白白担心了好半天,好在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师又睡着了,甚至发出鼾声。阿波不想叫醒他,那几乎不可能,阿波试过无数次了。悄悄走出来,低下头拉着海伦的手走到马厩后面的空地。阿波知道自己并不受邻居们的欢迎,即使是在自己拼出xìng命打出来三条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紫sè的眼睛和铂sè头发,这让自己最好的待遇就是被别人敬而远之。为了省下麻烦低头走路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可以不看别人的眼睛,也不让别人看自己的眼睛。
实际上两人并不说什么,只是拉着手走一走。阿波很享受这种可以被平等对待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波自从学会用拳头争取尊重以后,受到的尊重反而更少了,即使是自己的地盘也只有有数的几个人愿意追随自己。远远的看身边破败凌乱的贫民区,哪里也有自己的家。
”海伦,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说完,大步的钻进满是垃圾和弯曲小巷的自己的家园。
阿波的家是父亲用碎砖和木板搭起来的,只有一张床和床边可供一个人通行的通道。房子没有窗户,不过木板的缝隙可以透过阳光,让人想不起窗户的事。
床下半埋着一个大木头箱子,那是父亲的东西是家里的禁区。阿波从床下抽出纸笔和书,父亲留下的作业阿波从不耽误,用标准典雅花体和行书体各抄写五十页钦定版《大陆通史》。阿波很细心的写着,不知不觉天sè暗淡下来,最后天全黑了。阿波依然在抄写,他的眼睛从细长变园,紫sè更深了,这让他能在全黑的环境里看得见纸上黑sè的字。
夜半一颀长英俊的男人走进来,他的眼睛也是紫sè不过比阿波的要深也不是细长的,他进屋以后马上点燃桌上的油灯。阿波马上闭上眼睛,自己的眼睛不能这么快适应光线的突然变化,否则一个豆大的小火苗会像正午的太阳一般刺眼。等眼睛不那么园了,阿波转头看向男人,肮脏的粗布短衫全身都是面粉,包括包着头上一块包头布。那块布是为了盖住他亮金sè的头发,这头发太显眼了,尤其在全是棕sè,红sè或颜sè更深头发的平民区。
阿波笑笑,露出比其他牙长些的上下四颗尖牙。父亲关爱的摸着阿波的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夹着些许火腿肠的面包交给阿波,自己坐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卸去了很重的负担。
阿波吃着面包,听见父亲的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他知道这声音的意义。把作业和多半个面包塞进父亲手里。父亲伸出手摸着阿波的头发,仔细看他的眼睛,眼睛里的表情复杂深邃。
”你的老师找过我了,今天早点休息明早出发。”
阿波有些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床上,伸手从下面的半块断砖后面摸出一个小布袋。站起身半跪在地上伸手从床下的箱子里摸出一把装饰极其jīng美短剑。
”我拜托别人给你作了件衣服,这是家里全部的钱,和一件不要给别人看的信物。”
父亲抽出剑,雪亮的剑刃反shè着灯光,发出翠蓝sè的寒光。阿波不由得全身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窜上来。
”像!和她一样呀
!”
这次父亲没有看自己的眼睛,而是看着自己轻轻发抖的身体。
”记住,你以后不能给任何一个国王或贵族们做事,不能给教庭做事,更不能给加入任何一只军队。还有你我父子两个是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个没有姓氏,不接受命令,不承认荣誉,不向任何人效忠的彻底的zì yóu人。”
阿波熟读大陆通史,对父亲的要求实在大感意外,不过阿波没有质疑,深深的点点头。
”好吧!吃完东西早点休息。”
说完把自己的半个面包塞回阿波手里,转头吹息油灯。
阿波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默默的吃东西默默的躺下,父亲的眼睛一直在暗夜里看着自己。
清晨,阿波被父亲叫醒,穿上新衣服。虽然还是非常便宜的粗布,而且明显大了不少,也没有染sè,保留着棉花原本的颜sè。短剑被认真的贴身绑在小腿,钱袋塞进怀里。甚至从换下来的旧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完整的布抱在头上,盖住非常少见的铂金sè的头发。做完这一切父亲伸出手,好像要干什么。阿波立刻低下头,他非常盼望父亲抚摸自己的头发,每次父亲这么做都有奖励的成分。阿波非常听话就是想要等这一刻,父亲的手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变得柔顺下来。
不过,父亲的手还是没有落在头发上。
”等你四十岁成年以后,我会详细将我和你母亲的故事。现在我希望您能充分享受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父亲第一次,提到自己母亲。这让低着头的阿波一惊,父亲的话里该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不过阿波还是忍住没问。
走出小屋,阿波习惯xìng的眯起眼睛,适应外面的阳光。当他椭圆的瞳孔又变成一条细线时,阿波转回身向父亲鞠躬算是道别。父亲的眼神非常复杂,有着出奇多重的情感,阿波低下头他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眼神,好像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急忙跑开直接去向师傅的马厩。
路过粮铺,也就是海伦的家。阿波突然豪气顿生。
”我是猫,我还要回来!”
他的声音在清晨空旷的大街上,传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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