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人走上前,用刀割断了余玉倩身上的绳子。之后他便又退回到了马车门口,仍然这样的看着余玉倩,却不说话。
余玉倩被这老头看的心里直发毛,但是人家救了自己,她也不能不向他道谢。
“玉倩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前辈是……?”余玉倩没有猜,因为对这位老人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她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你是刘子明的弟子?”老人终于开口了。
“正是。前辈认识家师?”余玉倩听这老人提到师父,心里不由的一阵悲凉,但她还是礼貌的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你师父在哪里?”老人问的很直接。
余玉倩听了这话,脸上一黯。“家师,已经于月前过世了。”
老人听了这话并不吃惊,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了。刘子明与徐鸿儒都已死了是吗?”
余玉倩黯然的点了点头,“前辈是……?”
老人没有回答余玉倩的话,而是jǐng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向车下的少年吩咐了一句。
“鳌拜,去把咱们的马儿牵过来。看来,咱们得带上这位姑娘赶紧回去了。”
余玉倩心生jǐng惕,身子便悄悄的靠近了车厢的后面,准备如果有危险,自己随时破车而出。
“姑娘放心。我们是你师父的朋友,只是现在这儿太过危险,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等咱们离开这片地方,我便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老人说着,跳下了马车,并向车里的余玉倩说了一句,“下来吧!”
余玉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跳下了马车。因为她觉得这个老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否则他方才就完全没有必要帮自己解开绳子。而现在的自己也正好无处可去,便跟他们走一趟也是无妨。何况,既然他认识师父,说不定跟在他们后面还能碰到师门的其他人。
余玉倩下了马车,那少年已经从树林里牵出三匹马来。他将其中一匹递给余玉傅,自己跨上另一匹马。
这同时,老人也跨上了另一匹马。向着两人吆喝了一声,“走吧!”
这一对神秘的祖孙领着余玉倩一路向北,尽量的避开官道,改走小道。从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来看,他们显然对这儿十分的了解。
三人一路向北,一直到了山海关附近,那祖孙两才在一个比较靠近海边的小村停了下来。
这村子看上去像是一个渔村,但是村里真正打渔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因为村子里看不到多少晾晒的渔网。
祖孙两进了村子,敲开了一户看起来像是村正的人家的门。
这户人家是这个村子里院落最大的人家,占地足足有四五亩。其他人家虽然也都大多有自己的院落,但是却没有谁家再有这么大的院子。这渔村看上去说是像渔村,其实最多只能说是半个。因为这村子西面是渔村的样子,而东面却都是砖墙瓦房,许多人家都还围起了院墙。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姑娘看到他们,也不多问便将三人的马儿接了过去,然后将他们引到一处小别院里。这一路上,余玉倩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就像这个偌大的院落时里,只住着这么一位小姑娘一样。这让余玉倩的心里暗暗的有些奇怪。
“九姑娘,我们有急事要回去。你马上替我们去准备一条小船。”老人见到那姑娘,便开口道。
“知道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们家过出海的船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这儿很安全,你们就先在这儿歇一歇脚吧!”
“有劳姑娘了。”那老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银子递给九姑娘。
九姑娘也不客气,接了银子,便转身出去准备去了。
一路北来,这对祖孙一直没有跟余玉倩透露任何关于他们身份的消息。他们的身份也一直掩饰的很好,让余玉倩无从猜起。这时候到了这儿,余玉倩总算是猜到了几分。
虽然余玉倩对直隶没有对山东熟悉,但是这儿必竟曾是闻香教的主教区,教徒还是相当不少的。余玉倩就曾多次跟随师父和师姐到过这里。对于这儿,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且这个小村她也正好曾经路过过。
这个小村靠近海边,向前五里便是山海关。这儿的村民们从前都是世代的渔民,但是自从女真人渐渐的在辽东兴起以后,这儿村上打渔的人们便渐渐的少起来了,特别是村东面的那些人家。
听她师父讲,这个村子的渔民们后来便大多改行做起了生意。因为他们这儿离山海关近,这些渔民对水路又熟,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过关,而从海上将南面的物品直接运到关外,与女真人交易。
因此,当余玉倩看到那一对祖孙敲开这儿村正家的门时,她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这对祖孙极有可能是女真人。
这就难怪他们为什么要救自己了。她记得当初师父随教主起兵时,曾有跟她们讲过,说是他已派了一名亲信去向辽东的女真人报信,希望他们可以在辽东响应他们。如此两家一南一北,要攻下直隶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大概连女真人也没想到,曾拥有近百万信徒,二三十万兵马的闻香教会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派出的第一批信使还没有进山东,闻香教便已经灰火烟灭了。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山东会突然出现了一个俞仁,先是将闻香教jīng锐中的jīng锐——刘子明手下的近卫军消灭了大半,接着又把闻香教的主力拖在了兖州,使朝廷从容布局,一举扫平了闻香教。
这一对扮作祖孙的人,正是努尔哈赤亲自派往山东的信使。这名老者仍是努尔哈赤的亲信秘探阿岳。而那个少年则是努尔哈赤手下八旗之一的正白旗的牛录鳌拜。
两人的身份都是非同一般,如果要按官职大小来算,这鳌拜还要比阿岳稍高一些。但是这阿岳仍是专业的秘探,对于乔装改扮、打探消息仍是高手。而女真人做事,又向来重实用而轻虚名。
所以到了关内,这鳌拜便一切都听从这个阿岳的了。
努尔哈赤派他们到山东的目的本来是要让他们先跟闻香教的徐鸿儒和刘子明联系上,再择机商议南北合应的事的。可是努尔哈赤也没有想到,他们信使还没到山东,闻香教便被俞仁给逼的提前造反了,接着又在俞仁一系列的手段打击下,最终迅速的崩溃了。
这阿岳和鳌拜到了山东,见闻香教已经被朝廷一举扫平,知道来晚了一步。但他们还不相信徐鸿儒和刘子明会这么容易的便被官兵给杀了。
只是他们初到山东,山东现在又是一片混乱,他们担心自己两人不小心被官府发现,那就危险了。所以他们便匆匆的离开了山东。
没想到在直隶这儿居然让他们遇上了余玉倩。
在这儿不能不顺便提一句。这位阿岳有一项最为擅长的本领。那就是耳朵的听力极佳。所以当石善时在马车里跟余玉倩小声说话的时候,他也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当他听说这车里装的人正是刘子明的弟子时,阿岳真是喜不自胜。不过,他一点也没有从面上表现出来,只是匆匆吃过了面,然后便与鳌拜提前到前方设伏去了。
七姑娘去准备船只的时间,阿岳也向余玉倩说明了他们的真正身份。
“我们现在先带你到辽东去,等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送你回来。我知道,你们闻香教在直隶山东的教徒极广。虽然这一场战我们败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通力合作,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推翻大明王朝,为你师父报仇的。”
阿岳不仅仅是一名秘探,他还是一位很好的心理分析师,他知道余玉傅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余玉倩的师父虽然因兵败而死,可是她却并不很想为师父报仇。因为她的师父曾于临终亲口叮嘱她,不要为他报仇。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真正直接导致她师父兵败的最重要的人就是俞仁,如果她要报仇,她就要去杀掉俞仁。
可是对这个男人,余玉倩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也恨不起来。
见余玉倩不说话,阿岳识趣的没有再去逼她。只是问了一句,“我们今晚就回辽东,姑娘是否要跟我们一起走呢?”
余玉倩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