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于孝天的野心是隐藏不住的,但凡来过台湾岛的商贾,都隐约可以感受到于孝天的野心之大,但是很多人也只是想于孝天可能会有自立之心,充其量只是把台湾岛视作他的禁脔,却极少有人意识到,于孝天想要谋夺的可能是这个天下。
以前陆上就曾经有人暗传于孝天实际就是台员王,早有自立为王的想法,但是这些年来,于孝天在陆上干的事情,还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巴,他率兵在福建南征北战,为福建平定了无数暴乱,还福建了一个平靖,所以虽然有人暗中传言,说他想要自立为王,但是这一点却很多人并不相信。
可是只有来过了台湾岛于孝天所控的地盘之后,才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里和陆上的不同之处,这里到处规矩森严,很多行止规范都和陆上不同,而且根本看不出多少大明的影子,完全可以说自成一体。
这里既有完善的行政管理机构和手段,也有非大明的军事武力系统,而且看不出有人浮于事的情况,这里的人各司其责,干各自的事情,极少有闲的蛋疼的人在这里东游西逛,街面上更看不到有什么地痞无赖闹事。
甚至于在这里的街道上,都可以看到这里的人和车辆自觉的靠右行,一切都立有严格的规范制度,到处都干净整洁。
特别是在山东那边为官之后,看惯了的那些面色如菜的饥民百姓的脸之后,再看看这边走在街上的人,在这里甚至连一个要饭的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是路倒之类的情况了。
虽然这边的人从穿着上来看,绝对不敢称其为富足,可是这里的人们穿着就算是破旧,可是却绝大多数都很整洁干净,人们可能吃的不算太好,可是却极少见到面露菜色之人,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红润健康,看上去起码可以吃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里的人们操着的口音,也天南地北的都有,却没有见到有各地人自行结社,在市面上为了争抢一些利益,大打出手的情况,不管谁来这里,就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事,任何人都不得形成狭义的私人利益集团,不存在歧视,也不存在太强的优越感。
这样的治理能力,孙元化觉得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如果不是那些如林一般林立,并且不断的喷吐着滚滚浓烟的大管子,破坏了这边的美感的话,孙元化简直有一种进入梦中的感觉。
而且那些高耸并且不断喷吐着浓烟的大烟囱,还有那些远远传来的机械的轰鸣声,也让他感到了一种敬畏,这是什么力量?他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以前的认知范围,这种力量,可以用飞快的速度,生产出大量的武器,天天都在输出各种产品。
以前他见过最大的工坊,也只有明朝兵仗局所辖的那些工坊了,最大的工坊甚至容纳上千工匠做工,为大明打造各种盔甲武器,以及弓箭火药等物,可是在那里,孙元化也没见过这等大规模使用机械的场面,全部还都是小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格局。
后来他在登莱开设铸炮作坊,聘请佛郎机人技士前去指导,也使用了一些简易的机械,来镗制大炮的炮膛,可是却也没有听说过佛郎机人,使用过这样多的机械。
这些机械的生产力还有所制的器具之精致,让他叹为观止,根本不敢想象,世上还能有这种魔鬼一般的东西,工匠在这里变成了工人,只负责一种或者几种零件的制造,甚至于他们有些人连制造的东西干什么用都不清楚,可是孙元化却是有见识的人,从这些细节之中,可以想象出,这些工人们所造出的东西,一旦组装起来,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难怪连佛郎机人,都说于孝天麾下兵将手中拥有极其犀利的火器,原来这些火器都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这已经超出了泰西人的手段和技术了,这让孙元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孙元化好几天都没有出门,陷入到了一种纠结之中,他始终还是想做大明的忠臣的,虽然这次在登莱当官,他干的并不漂亮,导致了整个登莱大乱,战火几乎遍及了整个山东北部地区,导致生灵涂炭。
他因为不想死,而落入叛军之手,成了他的人生污点,可是他毕竟在孔有德和李九成威逼利诱,想要扶他为王的时候,还是严词拒绝了他们,甚至做好了被他们杀掉的准备,就因为他并不想做一个大明的叛臣。
可是现在他看透了于孝天的野心之后,却开始感到了彷徨,也开始为大明担忧了起来,表面上来看,于孝天似乎对大明很忠实,替大明干了不少活,可是在看了淡水城之后,孙元化却发现,于孝天所图非小,他哪儿是在为大明干活呀?
这于孝天根本就是在利用身上披着的一身官衣,在为自己谋夺天下,在陆上做准备,打地盘,扩张势力范围。
这一次他还听闻,朝廷把于孝天调至登莱平叛,当看清楚了于孝天的所图之后,孙元化更是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惧之中,朝廷上下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于孝天是什么所图,就慌慌张张的把他和他麾下的兵马调到了山东那边去。
这山东不比其它地方,福建毕竟距离京师太远,于孝天在这边折腾的话,就算是有朝一日揭竿造反,也只是仅限于南方的格局,只能割据福建,充其量把手伸到两广浙江和江西等地,想要北上攻下京师,却还是要相当费工夫的。
可是现在朝廷却亲自下旨,把于孝天招到了山东去,而且还是登莱之地,以于孝天的野心,岂能不趁机在那边埋下暗线,在那边经营他的势力?
从他被绑架到西山村养马岛那里的时候,孙元化便发现了那些人,虽说多是山东本地人,但是行为举止,却跟山东当地的士绅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他也看出那些人,乃是效命于某个势力,并非是他们自己的产业。
现在他算是清楚,西山村和养马岛只是于孝天提前打入登莱的一个楔子,暗中在登莱埋下的暗线,暗中经营那边,把那边变成他的势力范围,有朝一日如果他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在那边动手暴起。
登莱距离京师,可是太近了一些了,而且更可怕的是于孝天手中还掌握了一支可以纵横大海,罕有对手的水师,手头更是拥有成千条各种大船。
就算是一条船只装二百人,于孝天一旦需要,就可以调动上千条大船,运兵十万直入京津,到时候朝廷绝对无法抵挡他的攻势,而且于孝天手中还掌握了巨量的红夷大炮,打下京师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这一点,孙元化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逃走,哪怕是掉脑袋,也要赶紧返回京师,把这件事禀报给当今圣上,让他造作准备。
现如今什么建奴、什么流民军,倒已经都成了不重要的事情,这于孝天恐怕才是大明最大的心腹之患,几乎随时都可以要了大明的性命。
可是任凭孙元化怎么着急,可是现在他身在淡水,即便是周边那些于孝天的手下对他都不错,但是也绝不可能让他逃回陆上去的。
孙元化连续在屋子里面闷了很多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这些天也没人搭理他,就让他自己瞎琢磨。
过了一阵子之后,孙元化这个念头也就自己淡了下来,现如今他已经被朝廷发了全国海捕文书,等于是大明最大的通缉犯之一,这大明的死活,似乎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就算是他逃到陆上去,把这件事禀报朝廷,能相信他的人又有几个?反倒是他自己,只要一踏上大明的辖地,立即就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最终剁了脑袋。
更何况于孝天也不可能让他再回陆上去,于孝天把他绑架来,本身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一旦要是让人知道,他孙元化现在是被于孝天弄到了淡水这里的话,朝廷肯定要问罪于他,这岂不等于是逼着于孝天现在就作反吗?
他这么做非但救不了大明,反倒是会逼得于孝天铤而走险,弄不好反倒是会害了大明,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孙元化哀叹了一声,也只能作罢,这心情也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孙元化天天吃饱就睡,睡足了就到处逛游,这越看越觉得于孝天着实不简单,这淡水一带,到处都散发着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人们生活劳劳碌碌,过的相当充实,虽然这里的人大多并不算富裕,可是脸上却大多带着一种满足感。
这乱世之中,能有一个如此安静祥和的地方可供他们生存,而且可以吃的饱穿的暖,对这些黎民百姓已经算是天堂了。
他孙元化也曾经立志于想要报效朝廷,替朝廷治理一方,给一方黎民百姓带去福祉,顺便也宣扬一下天主教的教义,为主招募更多的羊群。
而且他似乎也确实做到了一方大员,可是他做了登莱巡抚之后呢?又带给了登莱一带的黎民百姓什么呢?
他麾下的登莱兵将,最终要么被叛军歼灭,要么投身叛军,整个叛军横扫登莱之地,以至于使得山东北部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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