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严紫卿的拜访帖子后,薛家的家主,薛翼运,字南溟(薛福成长子)虽然惊诧莫名,但是还是依足了礼节举族相待。
六月初的一天,严紫卿在严毓芬和柳成志的陪同下,带着严中直到访薛氏花园。
得知消息的薛翼运早就带着一干族人在薛府门外等候。
薛翼运,字南溟,中等身材,微胖略黑,浓眉大眼,鼻宽口阔,天额饱满。是光绪十四年1888年的举人,也曾在李鸿章的幕府内任职。后光绪二十年,因父丧丁忧回家,从此弃官经商!
迎接到严紫卿来访的一行人后,薛翼运亲自引着严紫卿几人进了家宅,到主厅落座。
这一路严中直是大开眼界,虽然说前世到无锡旅游时参观过,但是绝对没有此时的景致和大气。
薛家的宅邸,号称“江南第一豪宅”,薛家花园。前四进(门厅、轿厅、正厅、后堂)均为九开间建筑。
是薛福成在出洋之前亲自筹划,亲勾草图,筹足建设经费七万二千元大洋,由其长子薛翼运(字南溟)具体负责建造,历时四年(1890-1894)。宅第由中、东、西三条轴线组成,它规模宏大,布局严谨,中西合璧,特sè明显。
中轴线前后共7进,由开阔舒展的门厅、宽敞明亮的轿厅、豪华气派的正厅、适合人居的房厅、国内最大的转盘楼以及具有江南园林风格的后花园和宁波天一阁建筑遗风的传经楼组成;东轴线由仓厅和玲珑jīng致的花厅、水榭戏台等组成。
戏台建于水池之上,座南朝北,与主厅隔水相望,戏台两侧柱上有李鸿章的一副平对,“桃花流水在人世,风月笙箫坐夜间”。
几人跟随薛南溟在薛家花园的主厅,务本堂,一一落座后,简单的寒暄过后。
薛翼运便直截了当的询问严紫卿的来意,
“廉访先生,您与家父曾同朝为官,乃是晚生的前辈,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好,怎敢劳动您的大驾,登门拜访?”
严紫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东花园的戏台,转问,“南溟,我记得戏台上有李中堂写的一副平对,好像是“桃花流水在人世,风月笙箫坐夜间”。可对?”
严紫卿突然转化话题,让薛翼运一头雾水,还是恭谨的回答,“廉坊先生好记忆!”
严紫卿又指着后花园的方向,再问,“南溟,我记得后花园的藏书楼,命名为,传经楼,乃是左中堂题写的匾额,自联有“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树长风烟”,可对?”
“不错!”薛翼运更迷糊了,这老头到底什么意思?
“唉!”严紫卿长叹一口气,“听闻李中堂在1月份的时候,在议和大纲上签字之后,就开始咳血,想来心力憔悴之下,以无力回天了!”
“老夫听闻此噩耗,心中亦是悲愤交加!”
“想当年左中堂和李中堂,虽然有政见之争,但俱都为大清朝呕心沥血,以挽国运!可惜朝廷却轻信南海一小丑(指康有为),胡乱变法,扰乱朝纲!”
“喟叹,叔耘兄英年早逝!”
“叔耘兄实有宰辅之才!若叔耘仍在,朝廷接受叔耘兄的上书建议,进行变法,改革。还会不会有往rì的甲午之败,还会不会有今rì的辛丑之辱!”严紫卿用力的用手杖敲打地面,怒发须张。
薛翼运闻及严紫卿提起父亲薛福成,也是眼眶微红,起身对严紫卿躬身而拜,“小侄代家父多谢紫卿先生对家父的推崇!”
“家父当年在病榻前,还念念不忘强国之策。嘱咐我工商强国!”
“所以小侄在家父过世后,才弃官从商!”
“可惜,多年来一事无成,连开办的缫丝厂都要靠出售上海的宅院才能勉力维持。”
“有负家父期望!”
说道伤心处,薛翼运是泪流满面,严紫卿也跟着老泪纵横。
少顷,薛翼运收拾情绪,面含羞愧的对严紫卿说,“紫卿先生,让您见笑了!”
严紫卿也拭去眼泪,平复心情,“缅怀先人乃是人之常情,南溟不必介怀!”
“此次前来,乃是因我有一族孙,中直。最是崇敬叔耘先辈,看过叔耘兄所书的《筹洋刍议》后,写了一篇文章。”
“老朽看过之后,觉得与叔耘兄的想法不谋而合!”
“叔耘兄虽以故去,但是南溟你家学渊源,必能指点一二!”
“中直,还不把你做的那篇文章,给南溟先生送去!”最后一句话是对严中直说的。
严中直恭谨的双手捧着缫丝工业计划,递给了薛翼运。
拿着手里的几页纸,薛翼运明白了,感情,这老爷子今天是专门给后辈搭路来了。只要薛家也承认了严中直,合薛,严两家之力,未尝不能出一个二品的地方大员!
能让严紫卿高看一眼的严氏族人倒是不多,看着这个名叫严中直的孩子也就十岁左右,能得到严紫卿的欣赏,要么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要么是懂得哄老人开心。
心中的想法一闪而逝,薛翼运开始仔细阅读手里的文章,缫丝工业计划,看到文章的名头,薛翼运就是一愣。
现在自己就从事着缫丝行业,会不会是投我所好!
带着怀疑,薛翼运继续看下去!
严紫卿则是老神在在的品着茶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翻阅声和饮水声。
“嘶!”薛翼运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的怀疑更甚!这份东西能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写出来的?
文章高屋建瓴,鞭辟入里,将整个生丝行业都说透了!
不说别人,连从商多年的自己都写不出来这么高瞻远瞩的计划来!
“廉访先生,这份文章?”
“没错,就是我这族孙严中直所写!”仿佛知道薛翼运所问,严紫卿含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薛翼运一下子就楞在那里,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光,等以后长大了,培养得当,那还得了!
怪不得严紫卿不顾年老体迈,也要为他的这个孙子出面。
但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不能把?薛翼运还是有些怀疑。
看出来薛翼运的疑惑,“南溟,小孙的这篇文字,还请你多多指点啊!”严紫卿慢慢哟哟的抛出这么一句。
听了老爷子的吩咐,严中直上前几步,躬身而立,恭谨的请教,“请南溟先生指点!”
“请教不敢当,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我们交流交流。”薛翼运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万一是这小子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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