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力鬼卒拼命拉动风箱,还有两个大力鬼卒飞快的往油锅底下添柴炭。油锅的油沸腾着,泛起阵阵油花。张秋生还是大叫:“火再烧大点!”
看守鬼王心想这兄弟原来不怕烫,他的那些兄长叫我只管用手段,看来不是客气话。想到这儿鬼王下令:“停,撤火!”两个大力鬼卒累的筋疲力尽,听到停火命令如蒙大赦。鬼可怜啊,人累了可以出汗。鬼没有肉身,累了只能干闷着憋心里难受。
张秋生赖在锅里不起来,还叫道:“烧啊!怎么停了?”鬼王当他是兄弟,很客气的说:“这油锅莫奈你何。你跟我走,换一个更厉害让你玩。”
张秋生哪是要玩,只是越痛苦越能减轻他对家人的负疚感。听说有更厉害的,赶紧从油锅里爬起来,跟着鬼王来到另一个去处。鬼王找了一个小板凳在一旁坐下不说话,心想自家兄弟我也就不逼了。这小子要是怕了,肯定要求饶。我就可以带他回去,这忙算我帮到了。鬼王为什么这样自信张秋生会怕?很简单,这儿就是著名的刀山。
这是一座堆满枯骨与骷髅的山,山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尖刀,黑黝黝yīn森森。胆小的别说上去,看这光景就会吓死。最起码也会腿肚子抽筋,全身打颤。
张秋生也怕。但他没有退缩。只有这样才能赎所负罪孽之万一。张秋生纵身向刀山跳去,出于本能他将全身气力集中在双脚,一时使他的双脚比jīng钢还硬。
嗯?站在刀尖上竟然没被刀戳破脚,也一点没感觉疼痛。尖刀在他的体重压迫下晃动,他就这样颤危危地站着。过了一会,张秋生想明白了。师父说了,yīn间的一切都是由yīn气组成。那这刀山也是由yīn气组成的了。组成尖刀的yīn气没有自己身上的yīn气jīng纯,所以伤自己不得。
想到这儿,张秋生微微有点失望。想受苦而不得的失望。不过他只是有很重的负疚感,并不是受虐狂。尖刀既然伤不了他,也就心态放松的玩了起来。在yīn森恐怖的刀山上有什么好玩的?有!他在这儿练起了梅花桩。你看他在刀尖上左三步右三步,前三步后三步。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如穿花蝴蝶四处翻飞。
在yīn曹地府当鬼王其实挺无趣的。像现在带着一个小鬼来上刀山,要是搁在阳间同样带小孩玩。大人可以泡一壶茶,放一包瓜子再来一盒香烟,找一棵大树。背靠大树,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抽烟,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可是在yīn间,这一切都没有。没有大树没有茶水没有瓜子更没有香烟,鬼王只能干坐着看张秋生爬刀山。鬼王看张秋生玩的越欢实就越郁闷,这都叫什么跟什么嘛。玛比的,是不是那七个老鬼故意寻老子开心,找这么个小鬼来消遣咱?
张秋生的梅花桩练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又加上一些拳法。很久以前他打拳就已没了固定章法,随心所yù行云流水却又虎虎生风。他觉得练武最好就要在刀山上练,这样才能真正练出拳法。
鬼王却不耐烦了,老大的不耐烦。可又不好发火。一来这是那七个老鬼的兄弟,不是判官送来受刑的小鬼。二来看他在刀山上练的武功,身手定然不弱。还是对他客气点的好,别一不小心弄得他不高兴,自家必定是打他不过。七个老鬼已经言明,他们这个小兄弟生xìng顽劣。他真要与老子打将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鬼王朝刀山上喊:“来来来,小兄弟,咱们换一个地方玩去。”
张秋生这一趟梅花桩练的顺手舒畅,听了鬼王的话高高兴兴的下了山来。问鬼王道:“换什么地方玩,是火海么?”鬼王点点头,说:“正是火海,怎么样,怕了么?”张秋生现在老大的纳闷,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的鬼卒都是凶神恶煞的,怎么这个鬼王倒和蔼可亲?他哪知道那七个鬼王撒谎,这个鬼王当了真将他当成小兄弟了。既然是兄弟那就是自家人,总是要客气的。
张秋生说:“那火海怕也要下,还不如不怕。”鬼王却说:“怕有用,你只要说怕了,我就带你回去。”鬼王认为受人之托便当忠人之事。那七个老鬼要把他们的小兄弟吓怕。那只要他说怕了,自己就算完成所托之事。
哪知张秋生却说:“既然来了,即使是火海也是要下一下的。”鬼王郁闷的想到,看来这小鬼就没得个怕。难怪说他顽劣,人家这是有顽劣的本钱。只是不知道这小鬼的一身修为是如何练出来的,难道是天生的?
前面已经说过了,整个幽冥界只有两个地方是红sè的,其他地方一律是只有黑白两sè。当然冥王的附近除外。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怨孽海,一个就是这火海。隔的很远就一阵阵热浪逼人,比怨孽海要烤人得多。
张秋生义无反顾的跳起来向火海飞去,直到火海中间才落下来。是的,是义无反顾。他想让火海烧去身上的罪孽,哪怕就此成为灰烬他也在所不辞。
天空在燃烧,大地在燃烧,张秋生本人也在燃烧。火,全是火,四处都是火。火海不像怨孽海,怨孽海只炼化负面情绪,火海燃烧一切。只是张秋生身上没有什么可烧,他的yīn灵之气太jīng纯凝炼。五行相生相克,唯有木才能生火,凝炼jīng纯的yīn灵之气不含任何属xìng,所以烧无可烧。但是火海还是猛烈的在燃烧,自古以来它就是这样烧,不管有没有助燃物。
猛烈的大火炽烤着张秋生,如亿万钢针刺遍全身每一个毛孔的强烈灼痛,让张秋生数度昏厥。昏厥的张秋生又在强烈的灼痛中清醒,然后再次昏厥如此反复。在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中,张秋生仿佛看见了爷爷。爷爷正坐在小板凳上为他制作一支木头手枪。手枪已经制作成形,爷爷正用雕刀在上面刻枪机。nǎinǎi送来了一碗绿豆汤,还用毛巾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姐姐也来了,姐姐含着眼泪说:“秋生,你傻啊!大热天的,你怎么靠煤炉上?烫死你!快过来!”张秋生想到姐姐那边去,可是发现一点都动不了。他拼命挣扎,还是动不了。妈妈来了,妈妈说:“秋生来,坐妈妈怀里,妈妈怀里凉快一点。”妈妈将张秋生拉进自己怀里,可是妈妈怀里还是热。
胖子怎么也来了?胖子是张秋生小时的玩伴,比张秋生大五岁却与他玩的不分你我。张秋生说:“人说胖子最是怕热,你来干嘛?”胖子说:“我们有难同当,有热同享。”胖子用自己宽大的身子为他挡住煤炉。可还是热,这热很古怪什么都挡不住。“咦——,二丫你来干嘛?”二丫是胖子的妹妹,与张秋生同年。张秋生与二丫同吃一个妈妈的nǎi,他吃过小区内许多妈妈的nǎi。胖子全家都胖,唯独二丫一点不胖反而很瘦。二丫说:“我瘦,不能帮你挡热。我来给你们淋水,帮你们降温。”
一阵强烈的剧痛让张秋生又一次清醒,爷爷nǎinǎi,姐姐妈妈、胖子与二丫全没了。张秋生遗憾的咂咂嘴,这样的梦一直做下去多好?在美梦中死去,能看亲人们最后一眼然后被烧成灰烬那是幸福的。可是做了这么长久的鬼,他知道鬼是不会做梦的,刚才那只是幻境。是被烧糊涂后产生的幻觉。
张秋生闭上眼睛,希望能再产生一次幻觉,在甜蜜的幻觉中灰飞烟灭,真好。谢谢老天爷,幻觉真的来了。张秋生看着一个个熟悉亲切的面孔,爷爷nǎinǎi、妈妈姐姐、胖子、二丫、林玲、王长青、向梅、陈健行、卫乐顺。享受着家人的温馨,与小时的玩伴与同学打闹嬉戏。
“小兄弟,玩了这一会也行了,快上来吧!”鬼王郁闷的在岸边大叫。熊熊大火包围着张秋生,鬼王看不见他。但凭他长期做这一行的经验,张秋生没死。平时那些被烧的小鬼,会有惨叫呼号,会有人形的鬼影四处奔突挣扎。而现在这个小鬼没有,火海里安安静静。
张秋生沉浸在幻觉里不愿醒来,甚至忘记了灼痛。鬼王的大声呼叫,最终还是惊醒了他。张秋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凭我现在的本事重新回去王绍洋他们能耐我何?最起码我可以保护姐姐再也不受他们的侵犯。什么十世善人,狗屁!他还不是一世世的被老子弄死?大不了害死十世善人的罪过我一人背上,王绍洋他们休想害我家人。再说了,我吃了望乡果,能记住前世之事。我知道他,而他不知道我。哈哈,想起来了,这叫重生!师父说我成了白痴真的一点不假,我早怎么想不起来重生这个词?生前看过的网络小说,那些重生人士是多么的牛逼?唉,白白与那些鬼王打了几架。
张秋生悠悠闲闲地从火海里上岸,问鬼王:“现在去哪儿?”既然打定主意重生,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了。刚刚从幸福的幻觉中醒来的张秋生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而这微笑让鬼王觉得是对他的嘲讽。堂堂的掌管十八层地狱行刑大权的王爷,竟至奈何不了一个小鬼,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传出去鬼们会怎么看他?特别是那七个老鬼,就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
“那个,小兄弟啊,还有一个好玩的所在,我这就带你玩去。”鬼王压住心头的怨气,和和气气地说。明显打他不过,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张秋生一楞,还有一关没过?哦,是了。十八层地狱,应当有很多的折磨小鬼的法门。yù速则不达,这一点张秋生还是懂的。想重生与亲人团聚,但不能在脸上露出来。否则他们就在这上面折腾你。一定要不动声sè,慢慢去闯关。
张秋生随鬼王来到一个地方。枯树、荒山,乱石、残墙,坟冢、白骨,一片萧索荒凉yīn森可怖。鬼王双手朝前面比划了几下,眼前立即现出一个大洞门。张秋生知道这是个被结界禁锢的场所,没有鬼王的同意里面的物事出不来。这个张秋生倒不怕,有师父传的幽冥六道穿行法术,小小结界困不住他。只是不知道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才最叫恐惧。
用结界禁锢的东西肯定是活物,并且是非常厉害的活物,怕它跑出来没人能治得了它才需要禁锢。其实张秋生不进去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进去就说明他怕了,鬼王会因此而高兴。鬼王受的委托就是要张秋生知道怕,只要怕了他就可以向七个老鬼交代了。
张秋生还是进去了。不是他不怕,而是认为怕也没用。杀死鬼王绝对要极刑处罚,怕就可以饶恕他吗?他进去了,结界立即在身后关闭。
一声凄厉的吼叫,似猫啼似狼嚎。紧接着张秋生就感觉头顶有异动,不及多想一个翻滚让了开去。老虎,还是飞虎?这是张秋生见到眼前动物的第一印象。这个动物塊头约有成年大象大小,长着一个硕大的虎头可嘴又是尖的,背上长着一对翅膀,全身的鬃毛如钢丝刷般根根倒竖。
飞虎,暂时就叫这个动物飞虎吧。飞虎前爪微蹲后爪直立,蓄势要再做一击。张秋生紧张地直面对着它,注视着它的哪怕一丝丝些微的举动。飞虎慢慢地前爪直立后爪微屈,突然一飞冲天,然后迅速俯冲向张秋生头顶抓来。张秋生等那利爪堪堪到得头顶,又是一个翻滚躲开这凌厉的一击。飞虎一击不中,又是迅速拉升,再次俯冲下击。飞虎占据空中优势,张秋生只有被动避让的份。
飞虎在空中盘旋,巨大的翅膀扇动着掀起狂风,搅得漫天飞砂走石。石块打在身上的那点疼痛,张秋生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却不得不防着飞砂迷了眼睛。张道函没料到他会遇上这一劫,没有教给神识加成的法术。这种法术并不难,甚至谈不上是法术。张秋生现在就在战斗中自学了。这完全是生硬的使自己的神识能探得更远,不断运用自身yīn灵气催动神识向外探,扫向四面八方锁定飞虎。
张秋生闭着眼睛躲避飞虎的不断攻击。这是一场持久战,看谁的能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