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当事人急了,回过头大声嚷嚷:“我们的债权是真实的。真金不怕火来炼。”
王庭长将头靠在后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但程序有问题,人家认真起来就站不住脚。”
当事人更急了:“程序有什么问题呀?一切都不是依着法律来的么!”
王庭长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缓缓地说:“有很多法律文件都没有送达到对方。唉,现在我们自己把自己锁死了。”
当事人立即大叫:“没有送达?对方根本没人签收好吧!再说,我不是依了你在法律rì报上刊登了公告么?你说要全国xìng报纸,我都依了你!知道法律rì报多贵么?”
王庭长叹了一口气,身子前倾,诚恳地对当事人说:“我们二审确实在法律rì报上刊登了公告。可一审呢?一审没有起诉状副本及开庭传票的送达回证,也没有判决书的送达回证。判决书只有一个刊登在我们本市报纸上的公告。这个没用,依法人家没理由也没那义务去注视外地的一份小报。”
王庭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是对得起你了。我坚持了在全国xìng报纸刊登公告,你还嫌贵勉强才答应。本来这次应当交执行庭,我亲自来帮你。你要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前面有两部车在岔路口转弯,现在只有两部车隔在皇冠与上海轿之间。张秋生点了一支烟,放下车窗将夹烟的手放在窗外。
秋生抽烟,这个班上许多人都知道。王长青与卫乐顺也没在意,却突然听到一声爆响。两人吓一跳,张秋生赶紧伸手稳住方向盘。
王长青这边看不到情况,卫乐顺在右边车窗伸头看着,叫道:“前面那上海轿爆胎了。”又疑惑地说:“车速这么慢,怎么会爆胎呢?难道地上有钉子?长青你要小心了。”
张秋生没吱声心里却说,我在它右后胎上加了三个千钧诀,它要是不爆就可以去做载重车轮胎了。
上海轿上的人也认为地上有钉子或什么尖锐物。司机在车轮的前后仔细看,又趴在地上往里看,没发现什么。司机挠着头皮思索。
张秋生不顾王长青与卫乐顺的反对,夺过驾驶权从旁边一条小巷插过,迅速往zhèng fǔ招待所赶。
在张秋生开车赶往zhèng fǔ招待所的同时,段时英也到了王绍洋家。她在小院门口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女人长得白白净净兹眉善目,隐约间可以看出有点王绍洋的影子。段时英立即就猜到这恐怕是王绍洋的老妈。
一阵羞耻感揪住了段时英的心。只比王绍洋老妈小不了多少,却要给她儿子那啥,太,太羞人了。
看着王绍洋母亲上下打量着她,段时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张脸红得差不多要滴出血来。王妈妈,王妈妈不会说我勾引她儿子吧?不会骂我是sāo货烂货,是荡妇贱人吧?
你一个三十五六岁老妇女,与二十几岁小青年干那啥,还是一次五个。人家怎么骂也不过份。可我怎么解释呢?说是你儿子带着他的同伙强迫的?她会不会大耳光搧我?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啊!段时英昏昏噩噩,大脑里已是一片糨糊。
这确实是王绍洋母亲。她定期要来儿子这里,要帮儿子打扫卫生,还要将儿子的脏衣带回去洗,并且将洗干净的衣送来。
王绍洋母亲知道儿子的毛病,一看段时英这样就知道怎么回事。王母带有钥匙,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大门没锁,二门也没锁都是虚掩着。以往的惯例都是这样,段时英来时省得让他们开门。她进来后,自己会将门关好。
一楼客厅里开着电热器还又生着一盆炭火。到处散放着许多表纸及鞭炮香烛。正中放了一张木床,王母知道这床是给身边这女人的。她自己的家也有这样的一张床,是老头子给她准备的,为的是招待领导。
王母疑惑地看着那些表纸香烛,问道:“离清明还早得很,这些纸是要烧给谁?”王绍洋懒懒地回答:“这阵子点儿太背。这些是烧给各路神明的,求菩萨保佑。”
王绍洋看看红着脸站在一旁的段时英,扭头问他母亲:“你怎么这时候跑来啊?这不是耽误我的事么?”
王母也看看段时英,心想你有什么正事了,还不是着急要蹧践这女人么?也不知这女人造了什么孽落到儿子这帮人手上。
王母将手里的包放下,没回答儿子的话,直接上楼。她要去儿子房间收集脏衣。王绍洋从小被惯坏了以及恶人的本xìng,根本不将老妈当回事。见老妈不回答他的话就有点不高兴。另外见段时英站在床边,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心下更是着急。
王绍洋跟着上楼,他要催老妈快点。看着老妈沙发上椅子上,还有床上到处寻找脏衣,王绍洋再次问道:“晚上洗衣也不会干,干嘛这时候来啊?早干嘛去了?”语气里是大大的不耐烦。
王母明显不想回答,但又似乎有点怕儿子,见儿子烦躁,只得说:“你爸中午请了几个客人来家吃饭,客人刚走我就来了”这样事儿子反正都知道,只是难以启口。
更难启口的是,那些客人还没走,那张木床此时还摆在王母家客厅中间,等着她回去再次躺上去。王母是借口要为儿子洗衣逃离那些客人,逃离那张木床。五个客人可以轮流休息,王母只有一人对付他们,总得找个理由喘口气。
哦,这几个是什么人啊?从中午干到天黑,能耐好像比老子们还大吔。“老头把织带厂弄倒了,这是巴结局领导再调一个厂子去祸害?”王绍洋猜想着大概是纺织局的几个领导。可是纺织局的几个领导都认识啊,好像没这样大能的吧。
“哪是,”王母弱弱地回答:“是区政法委的领导,还有你姐夫分局的领导。另外区政法委的领导又将市里的领导拉来了,而分局的领导将市局一个什么领导也拉来了。还有,还有耿局长也在。”王母说完叹了一口气。
nǎinǎi的,这些领导倒会资源共享。不对,这不仅仅是资源共享。区政法委与分局领导这是在请客!用王老头的老婆来请自己领导的客,好为自己升官铺路。
到底是领导啊,这买卖做得jīng。不过这样也好,等于为老子铺了路。今后有了事,看在王老头的老婆面子上,总也要放王老头儿子一马吧?
不过王老头也会做买卖,一个货卖了五家。既为姐夫求了情,又为自己重谋岗位打了基础。
哈哈,丁秀芹真厉害,能陪五个老男人玩一下午,到现在还有劲力来帮我洗衣。丁秀芹是他母亲的名字,他叫母亲的名字像磕瓜子一样轻松。
王绍洋安慰老妈说:“你也别叹气了。趁着还行,就多多发挥余热吧。姐夫落难了,也是要搭把手。再说了,总不能要姐姐出头吧?那也太亏了。”
王母没出声,默默地收拾脏衣。这些话别说对儿子,就是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王绍洋见老妈不搭理,继续开导她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哪个女人不这样?何强、卫军还有胡斌他们老妈都给领导玩。我们这次还是胡斌妈卖屁股才出的牢狱。你知道胡斌妈的屁股卖给什么人么?是卖给一帮中学生吔。”
张秋生不知道王绍洋正在嚼他舌头,他找到于律师将刚才“听”到的话向他述说了一遍。于律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哦,刚才在厕所小便,与他们共享一个小便池。于律师哈哈大笑,说:“这样说来,有理无理我们可以先让他们将封条解了。”
张秋生请于律师上车。在路上张秋生请教道:“封条解了有什么用?他们过几天再来还不一样吗?”
于律师呵呵笑着说:“过几天来不了。要很长时间后他们才会再来,到时候再说吧。到那时好年华的难关恐怕也过去了,来就来吧。
为什么?很简单啊。你不是说了吗?他们的一审没有送达回证。没有送达开庭传票,那这次的开庭就无效,等于没开庭。那他们的缺席判决也就无效。在他们本市的小报上刊登公告根本可以不予理睬。那么,二审再么规范也是无效。”
对于张秋生一连串的提问,于律师说了一段话。
大家都嚷嚷中国法制不健全,其实其他国家法制也不健全,否则他们的国会就无需再行立法了。法制是一种全民意识,不是简简单单的法律条文。这种全民的法律意识需要鲜血与眼泪的洗礼,而不是开多少会,领导做多么重要的报告,也不是报刊杂志发表多少社论就可以建立起来的。
哪个人或哪个单位在具体案件中吃了亏,他就会深刻记住错在什么地方,从此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并影响他周边的人或单位。同样政法系统也因错案而不断吸取教训并改正办案作风,立法机关也会不断修改不适应社会与时代要求的具体法律条文。社会就这样在鲜血与眼泪中前进,法律意识也这样逐步深入人心。
你说的**现象当然存在,并且还非常严重。所谓头戴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正是这种**现象的具体写照。其实不仅头戴大盖帽的,其他机关特别是手握大权的机关何尝不是这样?
其实这还是一个全民法律意识的问题。法律是一种工具,遇到问题你是依法抗争,还是找人开后门?就像这儿有一个开啤酒瓶的扳子,可是你喝啤酒时不用扳手,偏偏要用牙咬瓶盖,牙齿被蹦掉了你怪谁去?假如全体公民遇事都不找熟人,都依法抗争,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法制建设成功了,我们的法律制度健全了。
可是难啊。法制建设的路漫长而又坎坷。关键在于依法抗争的少,找熟人开后门的多。
于律师的话很长很多,他大概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平时不便发牢sāo,今天逮到张秋生这个中学生也算是小小发泄一下。于律师的话与我们这个故事的风格不同,他的太严肃,这个故事却主要是休闲。我们就不多转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