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分田对张秋生的话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小屁孩胡说八道,看他一眼都降低自己身份。
张秋生觉得手上一轻,饭盒被吴烟拿走了。吴烟说:“我就喜欢吃然然姐做的菜,我们换一份。”张秋生又觉得自己手上多了一个饭盒。
张秋生不在乎换饭盒,他嘴里不停地说:“一般没什么文化的人审美也差劲。这儿的领导肯定不怎么样,顶多也就函授大专水平,还是别人代考的那种。”
伍分田脸气得铁青。他就是这儿领导,他就是函授大专,他就是别人替他代考的。伍分田还是没搭理这小屁孩。搭理了就等于承认这小子说的话。
李满屯与孙不武这两个活宝也过来了。张秋生挑起了话头他们当然要捧哏。李满屯假装好奇地问:“咦,你怎么知道这儿的领导是函授大专,还是别人代他考试的?”
张秋生从饭盒里挑了一烧鸡块放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一般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呢,审美情趣就比较高。像这样糊个封条都不平整的,他肯定要批评。”
男同学都涌过来了,一边吃饭一边听张秋生胡说,捎带着也捧两句哏。王长青说:“你也别贬低函授大专,真有水平的不要文凭审美眼光照样高。齐白石就一木匠,你能说他没审美眼光么?”
这个鸡块很合张秋生口味,又塞一块进嘴,边嚼边说:“我说的是别人代考的啊。齐白石要人代考了么?大凡要人代考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料。一般都是仗势要下属帮他考。糊封条这么个简单的事,你们看看,要么不平整,要么歪歪斜斜。是吧,看出来了么?”
是啊,是啊。众同学七嘴八舌,这个说:“糊得真不平整吔,许多地方都鼓着大泡。”那个说:“也是啊,这个封条倾斜七十度角,那个封条倾斜八十度角,还有的封条竟然都快横过来了。唉,真的一点都不美观。”
还有人唉声叹气地说:“兵熊熊一个哟,将熊熊一窝哇。这儿的领导确实不咋地吔。”
下属们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院长将气撒到他们身上。马屁是要拍,但也要瞅准时机,别一下拍到马腿上就得不偿失了。
正在忍无可忍,伍分田考虑要不要再忍时,鲁南山来了。左手拿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两个热水瓶。后面一个人抱着一大卷纸,跟着他一路小跑。
鲁南山老远就说:“伍院长还没喝水吧?我带来了。”一边向院长靠拢,一边小人得志地说:“麒林又不是沙漠地区,还能将人渴死?”
伍分田见水来了,一时也没责怪鲁南山来得这样迟。赶紧将自己茶怀盖旋开,等鲁南山来给自己倒茶。
鲁南山准备给院长倒水,可是他左手上的公文包不知放那儿。总不能让院长帮他拿包吧?转头四处看了看,想找一个可以放包的地方。四周一马平川就没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想叫跟在他后面的人帮他拿一下,可是这人双手抱着纸呢。
正在团团转之时,突然“轰、轰”两响,接着鲁南山就被一阵白sè的雾气笼罩,对面都看不见他人。
天冷,蒸汽散发得快。不一会鲁南山就现出原形,拎着两个空水瓶壳,脚下是一片碎玻璃,裤腿全湿了。
鲁南山将空水瓶壳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嘴里还百思不得其解地:“哟嗬,破了吔。咦——,瓶底咋就脱了哩?”
伍分田心中那个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干活去!”他此时的的懊糟就无法言说,只能一个劲地大骂:“一群废物,饭桶!”
众下属灰溜溜地爬三楼去干活。伍分田依然站在院子里。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不该站这儿。
学生们吃完了饭,个个在喝咖啡。有几个人是正规的咖啡杯,更多的人就直接用饭盒。咖啡的香气直往伍分田鼻子里钻,让他本就饥饿的肚子更加饥饿。
二十多人分成十组,大约两人一组。一人刷糨糊一人贴,高效率地贴着封条。很快小楼的门窗全都封上了。完工,大家撤离小楼,准备去干大楼。
“来来来,大家在这儿照个相,留下这历史xìng的一刻。”张秋生张罗着同学们来留影。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在小楼前面站好。女生在前蹲着,男生在后面站着。张秋生举着相机说:“大家一、二、三,茄——子——”
法院的人不理睬这些学生。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屁孩,后面让你们哭的rì子有得是。
伍分田带头在前面走,他一分钟也不想待这儿了。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后面的学生发出呐喊:“咦——,好玩,好玩。”
伍分田忍不住回头。发现学生们都抬头往天上看。他也跟着抬头,却看见一张纸在天上飘。那纸不用说,分明就是刚刚才贴的封条。
不仅是伍分田,所有人都好奇的抬头,看着这张封条在天空中zì yóu地飞翔。接着又听见学生一阵欢呼,朝着学生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又出现一张封条在飞。
吴烟看看天空再看看张秋生,这家伙一根手指正悄悄地对着飞舞的封条绕圈。嘿嘿,这倒好玩。她也学着去撕一张。不太好撕,问题是不能弄破要像是它自己掉下来的。
不过,难道,张秋生能同时cāo控两张封条?再扭头看哥哥,嘿嘿,也是一根指头对着天空绕圈呢。
吴烟准备将发现告诉李秀英,发现这家伙正凝神看着小楼。好啊,你干坏事也不打我声招呼。
又一张封条飘向天空,是李秀英弄的。再一张飞向天空,是华寒舟弄的。
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中一张张封条飞上天空,像巨大的蝴蝶上下翻飞。法院的同志目瞪口呆,这种现象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有两个就站在张秋生身旁的人笑嘻嘻地看着天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马屁jīng,绝大多数人还是正派的。一个人笑嘻嘻地说:“鲁南山今天算是搞砸了锅。回去老伍要不尅他也是怪。”
另外一人看了看远处的伍分田,轻声说:“活该!你发现没发现,今天的事透着许多古怪?从接到诉前保全申请到决定查封没到十分钟。几乎是申请人屁股没坐热,老楚就点兵点将,然后老伍就带我们出门。平时做事哪有这样快的?我看了申请书,上面连担保都没有。万一封错了我们法院赔?”
第一个人忧虑地说:“错倒没什么错,工展中心欠银行的钱是跑不了的。问题是欠多少?还有裁定肯定是早就制作好了的,不然没这么快。既然早就制作好了,那么就说明其中有猫腻,说明我们中间有人与申请人早就勾通了。唉,黑啊。”
另外那个人声音稍稍提高了点说:“什么我们中间啊?就是鲁南山!裁定书是他写的。”第一个人摇摇头,反问:“鲁南山有什么大胆?鲁南山能调动这么大阵势?”
另外那个人也叹了口气,说:“看吧,看看十五rì内他们起诉不起诉。起诉状上又是什么内容。”
一阵忙碌,掉下的封条又重新贴好。伍分田急匆匆地往外走,似乎他不在这儿封条就不往下掉了。
事情似乎并不以伍分田的意志而转移。他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后面又是一阵欢呼。不用回头看,肯定是封条又掉了。
后面有学生在大声喊:“你们这糨糊是在火神庙批发的吧?那儿的东西全是水货。”一个法院的同志笑嘻嘻地回答:“你说得不错,还真是在火神庙批发的。”
伍分田恼怒的想回头看看是谁在与学生搭腔。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他丢不起这人。这些用品归办公室采购,办公室主任是楚效东的人,伍分田也没什么办法。
伍分田看了一下手表,都快下午一点了。半天时间这么点事都没办好,伍副院长非常生气。可是,尼玛,更让他生气的事又来了。
一阵阵咖啡的香气又飘了过来。这次是学生们请法院叔叔大哥们喝的。伴随着咖啡的还有牛肉干、巧克力等等。伍分田看着自己的下属,个个手上捧着小小的专门喝咖啡的纸杯,嘴里还嚼着东西。心里大骂,你们还有没有脸皮啊?
吴烟那天在市zhèng fǔ招待所,因没杯子喝咖啡而不得不用瓶盖。回家就打电话,特意叫人从京城给她送来这些纸杯。她见张秋生拿出大不锈钢保温瓶准备请法院的同志喝咖啡,就将这些杯子拿了出来。
法院同志人手一杯,伍分田与鲁南山除外。学生们也不是故意不给鲁南山,而是他自己不要。开玩笑,院长没份,他怎么敢要?
别的同志管不了许多,肚子早饿了。一上午干站这儿又饥又渴,办公室买个糨糊还是假冒伪劣让我们做无用功。
混机关的并不是人人都拍马屁。除了那些想进步的人,谁愿意拿自己的尊严去贴领导的冷屁股啊?更有那些正义感强烈的人对这**屁风深恶痛绝。
机关与一些企业不同。混机关的不犯大错误,领导也不能无故开除。那些坚守着自己的良心,或对进步无所谓的真的不拍马屁。
光明与黑暗共存,清廉与**伴随,正义与邪恶总是不断在斗争。无论在什么社会都这样。问题只是负面的东西多些或少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