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也不回,周宇晨走出玄灵峰,走出内门,去向了外门宗务阁。
在火行宗,严格说来,只有两种弟子,其一是内门弟子,其二是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算得上火行宗真正的门徒,他们拜过祖师,登入了名册,而外门弟子,仅仅算是火行宗的外围成员,不拜祖师,不登记名册,并且待遇低下,通常都是一边修炼,一边做着许多杂事,比如打扫宗门,为灵田浇水,饲养灵兽,烧火做饭,诸如此类。
而换个角度,火行宗除了外门、内门之分,还有普通弟子、记名弟子与入室弟子的区别。
通常而言,外门弟子达到筑基境,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但想要成为记名弟子、入室弟子,看的却不是修为,而是有没有仙长看中你。
哪怕是一点修为也无的凡人,得仙长看中,直接就是内门弟子中的贵族,且有师长做后盾,偶尔得到修道强者的指点,获得的修炼资源也很丰厚,待遇最为优渥。
可以说,被仙长看中的那些人,才真正是火行宗要培养的弟子。
而周宇晨被姜通逐出座下,不仅仅是丢了记名弟子的身份那么简单,更是直接被剔除出了内门,落入外门之中。
所以,周宇晨才要去往外门宗务阁,为自己寻个安排。
临近外门宗务阁时,周宇晨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前方,路边正有五个人在聊天。
五个人中,有一少年年纪不大,比周宇晨都要小,穿着蓝sè的锦衣,手持一把扫帚,他坐在路边,屁股下垫着一件不知是谁的外袍。
另外四人,有青年有中年,皆是围着少年打转,有两人与少年说话时都有股谄媚的味道,更有人没穿外衣,想来那少年屁股下垫坐的外衣就是他的。
这个少年,在外门的能量恐怕不小。
周宇晨就这么站着,略微叹息。
那少年似乎发现了周宇晨,当下眼前一亮,抛弃身边人跑了过来,欣喜叫道:“哥,你今天怎么从内门出来了?”
这少年却是周宇晨的堂弟,周玙。
当初周宇晨拜入火行宗时,也有一批周家子弟随同前来,但火行宗收徒要求高,哪怕是外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所以,最终能和周宇晨一样,留在火行宗的,只有周玙。
周宇晨看着周玙欣喜的表情,想要回以一笑,结果笑得并不好看,“从今往后,我也要住在外门了。”
“为什么!”周玙大惊。
周宇晨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心中苦涩。
周玙面露气愤之sè,骂道:“那个姜通居然为了一件宝物,就将你驱逐,他就不怕你将来有了大成就,到时候他后悔不堪?”
“大成就?难!而且,姜通也绝不会后悔的吧?他高傲自负,从不认为自己会错,”周宇晨摇头,“这个暂且不提,我就是担心族里能不能尽快撤离,三天时间很紧迫。”
谈及家族,周玙的注意力也从对姜通的不忿转移到对周家的担忧,他面显焦急,当场就催促道:“哥,那我们赶紧回家。”
说完,周玙转身就要走,周宇晨却是一把将他拉住,“不要回去,丰城距此千里之遥,以我等脚力,回去了也快帮不上什么忙了。”
周玙皱了皱眉,“就算不能为周家的撤离出一份力,但族人抛弃丰城祖宗基业,去往他处,总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周宇晨还是摇头,“若是现在回去,首先是要向宗务阁报假,等宗务阁安排好假期,批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而不等宗务阁批假,就擅自离宗,怕有逐出宗门之危。所以,我们不回去,留在火行宗好好修炼,rì后强大了,振兴家族,这才是帮了家族的忙。”
周玙听着周宇晨的说话,感觉是有道理的,但他牵挂周家,又不能回去,当真是坐立难安。
微微一叹,周宇晨转移了话题,指着远处那四个人,问道:“他们是你朋友?”
周玙依然还在想着周家的问题,然而他一向尊敬周宇晨,这时候周宇晨问话,他也不得不答,“算是吧,因为哥身为记名弟子的关系,他们对我都很好。”
周宇晨拍了拍周玙肩膀,“放弃他们吧,对这些阿谀奉承的人来说,你风光之时,他们才会百般讨好你,而我如今被驱逐玄灵峰,没了记名弟子的名头,过不多久消息就将传遍宗门,而他们也再不会对你好了。”
周玙默然,说实话,凭着周宇晨的名头,他在外门的确得到颇多照顾,也曾有过美好的幻想,当自己是外门之王,谁都对他好得不得了。当然,这是少年人的幻想,周玙也知道现实是不可能的,现在周宇晨被驱逐之后,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就算失去了那些在敬畏周宇晨的基础上得到的照顾,周玙身边的朋友就会翻脸吗?周玙不敢确定,他只是踌躇之下,说道:“应该不会吧?”
周宇晨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年纪还小,不清楚宗内某些修士的嘴脸,只能喟然一叹,“都是我的错,倘若我没有失势,你在外门中就可以一帆风顺,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没有的事,”这时,换成周玙安慰周宇晨了,他转移了话题,“哥,既然来了外门,那就当重新开始。你要住哪里?我看看能不能搬过去和你一起。”
周宇晨说道:“我现在也无法得知,反正我知道你的住处,等我去过宗务阁之后,再找你。”
告别周玙,周宇晨继续往前。途径周玙那四位“朋友”时,他们俱是看向周宇晨,不明白此人是谁,看似与周玙很是熟络。
他们知道周宇晨的名,但真正见过周宇晨的外门弟子,其实没有几个。
过不多久,周宇晨来到外门宗务阁。
宗务阁的执事已经知晓了周宇晨被驱逐一事,对一位失势的练气境小修士,他们当然不会过多交流,只是秉持公事,给周宇晨发了外门弟子的腰牌,并安排住处。
拿出一份地图,那执事在某个地方点了点,“崔大人已经传书予我,为你安排过住处,就在此地,你自去吧。”
“崔大人?”周宇晨目光闪烁,“可是崔振刚?”
那执事颔首,随即不再搭理。
“他居然插手外门宗务,倒是有权好办事,我倒要看看他为我准备了什么住处,”周宇晨冷笑。
离开宗务阁,周宇晨往自己的居处走去,且随着时间流逝,他越走越是偏僻,最终来到了废山。
废山本不名为废山,然而数百年前,说是山上有强者切磋道法,致使此山被毁得一塌糊涂,导致了此山废弃。
针对此事,火行宗颁布了宗内禁止私斗的条例,谨防再有人出手没有把握那个度,将整个宗内毁得面目全非。要斗,就得前往火行宗指定的地点,那里布置了阵法,可以抵挡修士强大的破坏力。除此之外,只要出了山门,不是在宗门之内,火行宗也就不管他们怎么斗了。
如今的废山,一片荒凉,周宇晨漫步而上,在山腰的一片乱石之中,他见到了一间歪歪扭扭的木屋,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荒凉的山,乱石堆中残破的小屋,废山,废人周宇晨……当住此中!崔振刚,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
周宇晨默默许久,方才再次迈开步伐,跨过了乱石,打开屋门,进入小屋之中。
屋内摆设很是简单,床、桌子、凳子、油灯……都是很简单的配置,这是每一个外门弟子都会有的。
然而,那张床布满了尘土,床上的席子破破烂烂,桌子残了一条腿,斜着像是随时要倒,凳子更是不能坐人。那打水的桶破了一个洞,那盛水洗脸的盆锈迹斑斑,还有那桌上一盏老旧残破的油灯,连灯油都不剩多少。
周宇晨上前几步,拿起一张被油灯压着的纸张,上面写到:这间屋子是我为你准备的,里面的摆设更是我亲手添置的,其中那盏油灯更是我从某个地方带回来的,虽说没什么用,但也算是古物了。为你做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有我压着你,你就只能住在废山上,住着废弃的屋子,用着废弃的家具,你就是个废人。周宇晨,我告诉你,你若离开火行宗便罢,你若不离开,我就会整到你离开。
“崔振刚的信……”
周宇晨默默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了远方。
此时,天sè将暗,周宇晨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将油灯点燃。
随着灯芯被引燃,灯油在消耗,慢慢的,灯油越来越浅,其中竟有一粒白点在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