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间,两人又将这壶中香茶饮了个尽,伯勉看了看窗外,见月已中西,想必已临近子时,心中牵挂弧厄,不尽长叹一声,言道:“时rì以晚,在下已扰了姑娘好些时辰,这便就此别过,若是他rì有幸寻得兄长,定再来向姑娘讨碗香茶。”
只见花蚕微感失望,言道:“既然公子决意要走,花蚕自是不敢再留,只是夜间林中yīn寒,双目难以视物,山路难行……”顿了顿,又道:“公子稍坐。”随即盈盈起身,进到内外,不时,便见她缓缓而出,一手拿了件墨竹sè的袍子,一手提了个竹笼,那竹笼中两只蚕蛾扑簌,蛾子周身泛着荧光,映得花蚕白衣如染chūn绿一般。
伯勉忙起身相待,只见花蚕将那竹笼递于伯勉,又行至他身旁,将那袍子披在他肩上,微微一笑,言道:“刚好合身,这件裘袍乃是赵大夫之物,公子既与他是故人,今rì穿在公子身上,也算物有所归。”
伯勉微微一笑,拿起竹笼仔细看了看,但见那两只蚕蛾触须微颤,周生泛着绿光,在笼中来回扑簌,一脸兴奋,随即言道:“难道这便是三竹先生书中所著:‘银翅初绒烛灯暗,雌雄双簌月争辉’的鬼蛾?”
未等花蚕作答,又听伯勉言道:“这蛾子美得紧,雌雄双栖,生死不弃,却不知这三竹先生为何将之取名为鬼蛾,这名字不雅不韵,甚是古怪,好不难听,这三竹也太无情调了吧。”
花蚕微微一笑,言道:“这蛾子每年都会飞入院中采集花蜜,昨rì刚好捕到一对,正好送于公子夜间照明之用,公子出林之后只需将笼子打开,它便晓得飞回。”
伯勉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从笼中移开,回望花蚕,但见她一脸不舍的看着自己,娇容月貌,却带几分忧意,只听花蚕言道:“小楼秋夜临君阅,最是离别侵夜寒。公子此去切记,决计不可将灵珠示于他人。”
伯勉见她一副忧虑之状,宛若那画中婀兰竖于风雨一般,好不惹人心生怜意。又见她双瞳脉脉含情直望着自己,心下感激不已,为之所动,便即伸出手来,将花蚕双手轻握于自己手中。花蚕被他这一握,自然紧张,心中有如小鹿乱撞一般怦怦直跳,低目垂帘,双手微微一颤,却也不屑收回,由得他握着。只听伯勉言道:“姑娘待在下好,在下岂可不知,今rì能遇姑娘,在下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欣喜,只是兄长有难,实不放心,不得不走,在下此去定当铭记姑娘所嘱,绝不于灵珠示人。待我寻到兄长,必再来与姑娘欣茶赏月,把酒长谈。”
花蚕听得此言,自是悦目娱心,会然一笑,眼角却是不自觉的闪出些许泪花,自觉不妥,微微将头撇开。细语袅袅,言道:“公子留幅丹青如何?”
伯勉“啊”了一声,也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心下不解花蚕之意。
只听花蚕道:“公子勿要见怪,花蚕心中确有所感,只觉公子此去,便再难相见。”
伯勉听到此处,暗想花蚕所虑并不无道理,自己虽未言明,但此去便是要与王后为敌,心中所惦除弧厄以外,便是国之安危,自己自幼胸怀大志,誓要辅政朝纲,为国为民有一番做为,如今知晓王后乃妖灵所化,岂肯坐视不理,今rì一别只恐怕前路凶险,也不知是否再有幸与花蚕相续,心下黯然。只听花蚕又道:“若是公子愿留书于此,花蚕平rì见到书画,便如见到公子一般。”
此话一出,伯勉无以言表,只觉这世间除了父亲与弧厄以外,便只有眼前这位女子,对自己如此器重,一种说不出的归宿感直涌心头,心肺共侵,感激不已。于是微微点头,言道:“绘画在下疏于练习,难登大雅,不如留诗一首,以做纪念。”
花蚕听言暗自欣喜,蓉蓉起身,于左边简阁上取来笔墨白绢,将白绢铺于厅中桌上,又将毫笔交予伯勉,自行磨墨以待。
伯勉接过毫笔,见花蚕立于一旁,微微一笑,青发白衣,亭亭婉雅,月光中便有如仙子一般,想起初见时,那惊艳绝伦,实令自己为之一振,回忆相遇相识种种,心中却有所触。随即毫笔一挥,墨填笔满,在白绢上写道:
遇婀兰仙赋
青竹楼前种彩烟,仙姿栩栩入凡间。
莺语纤香沁秋夜,一壶消愁赞幽兰。
清风盈姿随其动,明月不足映娇容。
花蚕见字一阵娇羞,心中窃喜,在旁低头垂目,抿嘴咬唇,微笑不已。
伯勉提笔于此,忽然想到即将临别,此去也不知还有缘再见否,如今周室衰败,君王昏庸,佞臣弄朝,再加上现今又有个妖后误君,自己实不知该如何救民于这水火之中,兴周于此万劫之境。心下黯然,一片混乱。随即提道:
他朝若能出世去,只叫褒妃无处容。
落款处写到,大周太史卿,罪臣伯阳勉,宫涅戊辰年。
岂知花蚕在旁看到最后这两句,心中略显失落,但见伯勉回头相望,也勉力一笑,随即便将正厅墙上那副《墨兰》取下,交予伯勉,言道:“多谢公子留书,这幅兰花,便做为答礼,请公子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