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勉由梦中惊醒,只见天已微亮,回忆梦中所遇,仍是毛骨悚然,惊魂未定。不慎牵挂弧厄,心下黯然,这才爬起身来,沿着那若有若无的山径继续前行。大约又行了一个时辰,这才到了旻河边上,时月已西沉,旭rì初醒,天际彼方泛着阵阵霞光,染得东面一片微红。伯勉沿着河岸往镐京方向行去。
行不一会忽见河中有渔舟驶过,伯勉大喜,忙挥手叫渡,那渔夫见有人叫渡,便将船渐渐驶入岸边,但见伯勉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虽稍显狼狈,却又是面目疏朗,相貌堂堂。那渔夫暗自好奇,问道:“公子这是从何处来?怎得太阳还没出来,便就在此叫渡?”
待那渔船靠岸,伯勉见那渔夫簑衣竹笠,须发斑白,相貌慈和,年不过五旬。拱手作礼,言道:“我这便是要去镐京城,船家可否载我一程”当即从怀中取了些银钱递于那船夫,续道:“送我到聆风渡口。”
那渔夫接过银钱,自然是大喜过望,托在手中看了看,又觉着不好意思,言道:“公子要去聆风渡口,哪用的了这许多?”
伯勉微微一笑,言道:“船家无须客气,敬请收下吧。”
那船家一脸乐呵,微微一笑,道:“那……俺就不客气了。”当即将银两收入怀中,忽见伯勉仍立于岸上,这才反映过来,忙道:“公子快请上船。”
朝旭冉冉,晨霞映得行云一阵娇羞,匿于蒙蒙薄雾之中,已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雾。旻河两岸袅袅升烟,时有白鹭踏雾乘烟而过,染目流逝,为这份晨寂勾上几丝生机。河水依依,清澈如镜,把这如画卷般的凌朝秋sè,尽收囊中。伯勉立于船头,目眺长空,仿佛若有所思,脸上却微显有些沧桑。
只听那船夫道:“看公子这模样,想是昨晚露宿荒山吧。”
伯勉这才低头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只见自己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上下均染泥sè,膝盖,肩头还挂着些许枯草,甚是邋遢。不尽自嘲,言道:“昨夜山中迷路,直到刚才方走出来,正巧遇上船家驶舟。”
那船夫骇然,言道:“公子真是走运,这片荒山野林子叫做野猪岗,yīn深得紧,里面多有猛兽出没,传说山中还时常闹鬼,连柴夫猎人都不敢行。公子居然在山里过夜,如今无碍真得烧香还神呐。”伯勉微微一笑,只道自己昨rì找了棵大树,晚上便在树枝上过夜。
渔舟泛泛,一路沿着旻河朝镐京方向驶去,驶入昨rì那小酒店附近,伯勉只见那酒店已然被烧成灰烬,想必定是尹球所为,几个官差正在善后。忽听得那渔夫叹道:“哎!可怜啊,俺平rì常在此喝酒,店家人挺好的,小二待俺也不错,岂知,昨rì突逢大火,这人就这么没了,可惜啊,可惜……”
伯勉想到昨rì酒店中惨状,回忆之前种种,心知那店中五条xìng命,却是因自己而亡,不尽黯然,又想起那厨子临终之托,随即问道:“船家常在那店中喝酒吗?”
只听那船夫言道:“俺平rì早晨出船打鱼,中午收船,便去那店中吃些酒菜,下午赶入集市中贩卖,几乎每rì如此。”
“船家可曾识得店中那位厨子?”伯勉问道。
那船夫微一思量,豁然言道:“喔!你说的是朱胖子,俺自然识得,此人话不多,跟俺同村,三年前刚般来的,做得一手好菜,这厨子的工作,还是俺家娘子给介绍的。”
伯勉心下一提,随即又问:“这位朱胖子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那船家道:“还有个女娃,大概未满十岁,哎!真是可怜,小小年纪,从此便孤苦无依。”言毕,一阵黯然。
“这女娃叫什么名字?”伯勉又问道。
船夫想了想,言道:“平rì里都听胖子叫他蓉儿。”
伯勉轻叹了一声,随即言道:“船家可否先带我去一趟这朱胖子家?”
那船夫听言甚觉好奇,问道:“怎得?公子识得这朱胖子?”
伯勉轻轻摇了摇头,言道:“并不熟识,只是受人之托,有件东西要交于他,如今人已不在,只的交予这女娃。”
船夫微微皱眉,心中似有为难,言道:“带公子去朱胖子家,本也无妨,只是……”顿了顿,看着舱中的鱼,苦笑道:“只是俺住在锡羊县莫家村,此去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恐怕这鱼……便卖出掉了。”
伯勉听得这船夫如此说,倒也理解,想他靠打渔为生,若是鱼不新鲜,确是无人购买,此刻若强人所难,便是断了人家生计。又听那船夫道:“公子若真要去,不如酉时来西市找俺,俺酉时之前便会在西市贩鱼,俺姓莫,叫莫二拐,公子若是前来,一问便知。”
伯勉心道自己如今这般形头,却是不妥,不如先回府中,换洗一番,说不定还有弧厄的消息。于是拱手称谢,言道:“如此甚好,有劳莫大叔了。”
那船夫见伯勉通情达理,心起敬意,也是哈哈一笑,言道:“公子客气,此乃举手之劳。”两人沿着旻河一路朝北驶舟而去,辰时时分,终于到的聆风渡口,伯勉作别船夫,登岸朝镐京而去。
行至镐京南门,见门口人cháo拥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平rì里这个时候也只有少许人进出镐京,今rì却是人山人海,将整个镐京南门团团围住,也不知前方究竟发生何事,伯勉心中好奇,也拥入人群,挤上前去观看。这一探之下着实另伯勉大吃一惊,只见南门城阁之上挂着一颗头颅,由麻绳绑住,直吊在城门上。那颗头颅须发斑白,散乱不堪,双目紧闭,满脸铁青,颈上刀口处黑血已然凝固,骨肉模糊,正是祭公易。只听的周围百姓议论纷纷:“痛快!不知是哪位英雄所为,为咱们出了口恶气……”“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平rì里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如今也有这般下场,真是老天开了眼啊……”“这头颅昨夜子时之后便挂在此处……”“好!不知是哪位大侠所为……”……众说纷纭,大多均叫好称快。伯勉深思片刻,暗道:“这难道是弧厄所为,只是昨rì听尹府守卫所言他身中剧毒,不知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