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海某一艘普普通通的小船上,隐约传来少女啜泣的声音。
先是蝶恋公主在哭,眼泪哗啦啦的流淌而下,她一边哭,一边对着船舱外面大骂,道:“老家伙,快放了我,不然我的父亲、我的哥哥,还有我的未婚夫,都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接着夭夭也放声大哭起来。两个女孩的哭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就好像是比赛谁哭得更厉害似的,叫人不胜其扰。
船舱外就有人掀起一道卷帘,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凶神恶煞,满目凶光。这一位,自然便是专程为了蝶恋公主而赶到巫山来的彭国公彭湃!
至于萧晋,却是在蝶恋公主以及夭夭苏醒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的小船。
为了能够将计划布置得天衣无缝,骗过萧霸先,萧晋临行前,还刻意受了彭湃一掌,然后带着重伤、潜逃回王宫去了。
至于彭湃,则先是易容成萧晋的样子,让蝶恋公主以为,从始至终她都是被彭湃掳获,而并未遇到过萧晋——这也是未免rì后蝶恋公主与萧晋相见,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萧晋走后,彭湃倒琢磨着怎么让蝶恋公主大哭,他本是心狠手辣之辈,见蝶恋公主和夭夭主仆情深,本想当着蝶恋公主的面儿,将夭夭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总要把蝶恋公主吓哭为止。
谁知道还没等他动手,那蝶恋公主竟然就自己先哭了起来,而且一哭便是呼天抢地的、如丧考妣,倒是叫彭湃省了一些力气。
当然,以彭湃之威,杀了夭夭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力气,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但念在这小女孩长得乖巧可人,又且颇具慧根,彭湃一时间也就没下毒手,而是打算把她带回长安,然后留给自己好好享用!
这小女孩细皮嫩肉的,绝对称得上是女中极品,既然上天把她送到自己的嘴边,总不能暴殄天物。
此时,彭湃转入船舱内,见两个女孩都狂哭不止,不由板着老脸,道:“你接着哭你的,不许停!你则不准再哭,否则本公即刻就杀了你!”
被彭湃这么一喝,蝶恋公主更是哭啼如雷,而夭夭则渐渐的停了哭声,只是还不停的抽搐着、哽咽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委屈。
“这才乖嘛。”彭湃伸出老手在夭夭的脸上又捏又拧,那种豆蔻少女滑不溜丢的触感,倒是让他颇为爱不释手,同时心中也是觉得奇怪,这蝶恋公主都哭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没有十八只蝴蝶出现?莫非是那yīn长生的《仙子转世奇闻录》记载有误?又或者这蝶恋公主并非是仙国的彩蝶仙子托世,当年她出生时异况,只是某种巧合?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即蝶恋公主哭的时间不够长,尚未上达仙国。据说当年她连续哭了三天三夜,才引出“蝴蝶刺”来,此时这丫头才哭了三个时辰,或许远未见效。
他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耐xìng等上三天,而且也不关心永文皇帝娶到的到底是仙子转世,还是普通的女孩,之所以非要见识一下蝴蝶刺,这是因为此仙刺威力无比,据说那十八只蝴蝶,只要每扇动一下翅膀,便会有远在万里、甚至百万里之外的城墙、山峦轰然崩塌毁灭,如同天降横祸,非人力所能抗拒。若是这种可怕的能力能够得到控制,这天底下哪还会有攻不破的城关、毁不灭的王朝?!
只不过,任凭彭湃如何老谋深算、jiān诈似鬼,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除了以上几种可能之外,蝶恋公主未能引出蝴蝶刺,却是另外一个原因。即,蝶恋公主其实是假哭,而非真哭!
事实上,早在彭湃现身码头的时候,蝶恋公主便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她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令她敬爱的萧晋哥哥,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坏人?!她多么希望,萧晋哥哥是因为受到了别人的威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是越听到后面,蝶恋公主便越是心寒。
她虽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但绝非是一个蠢女孩,且还是个心思跳脱、聪慧过人的女孩,否则今rì她也不会趁着萧霸先出城迎接唐使,而悄悄开溜。
蝶恋公主在得知彭湃为了要让她哭、会不惜杀死她的父亲时,她便索xìng装哭,免得这个恶老头再去祸害别人。
至于夭夭那个小丫头,倒也是鬼灵jīng怪的,她虽然不知道蝶恋公主为何要哭,但两人只要眼神稍微交流,她便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于是夭夭便也神情激动的痛哭起来。
那蝶恋公主是假哭,而夭夭哭着哭着,心中想起了高阳哥哥给他讲的草堂刺客的感人故事,却是真的哭了起来,稀里哗啦的哭得一塌糊涂。
有夭夭的真哭在给蝶恋公主的假哭掩饰,两相混淆起来,却是连澎湃这人老成jīng的人物,竟也信以为真,没能分辨出来。
当然,以彭湃的眼力以及阅历,其实不至于会被两个小丫头糊弄,只是他因为滋生了轻视之心,没把她们当成一回事,故而没有留意到其中的破绽罢了。
甲板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彭湃眉头微蹙,转身走了出来,但见来人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却不是被高阳重创的坏杀王李德兴还会有谁?
那李德兴见到彭湃,大喜道:“原来真是彭叔……”他刚才隐约听到这艘小船传出的声音,与彭国公相近,又皆有女孩的哭声,觉得奇怪这才上来一看究竟。
这李德兴在道之唐朝,虽然飞扬跋扈,但面对彭湃时,却是恭恭敬敬一副晚辈的姿态,眼神中甚至还闪过一些惧意,可见彭国公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极端可怕的人物。
不过李德兴此时也无暇思考彭湃为何会在墨海巫山出现,他心神不宁的走到彭湃身边,道:“彭叔,你快救我。”
关于王宫一战,彭湃早已收到风声,闻言笑了起来,道:“救你?可是你都已经死了,要我怎么救?”
李德兴一时没听明白,再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发现小腹一凉,眼神往下看时,才看到自己的身子眨眼间已经被彭湃割成了两截,又惊又怒,道:“老东西,你敢杀我?!”
彭湃摇头道:“不不不,杀你的人是高阳,可不是我……你就安心去吧,永文皇帝会替你报仇的!”
“你……”李德兴满目恐慌的望着彭湃,再要说话时,却发现自己的头颅,又从身躯上分离了出来,然后咚的一声掉入墨海之中,掀不起一丝涟漪。一代坏杀王,人人谈之sè变的危险人物,就这样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葬身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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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夕回到之前的山头时,陈敬然已经气息奄奄,他的血液流得一滴不剩,全身干瘪得像是一具干尸。他将御兽灵符郑重的交给水清夕,然而便释然瞑目、撒手人寰了。
陈敬然为了保全陈家,甘愿牺牲自己的xìng命,这一点,却叫一旁的卢荡深受震撼。卢荡为人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为了扩充势力,连冯洪那种败类都收留进来,而且还私底下勾结丹法派,与吴康暗通曲款,只为对付萧霸先。
至于他与陈家的联合,其实也是权宜之计,他原本计算得很清楚,当年若是联手杀了萧霸先,他就会接着对陈敬然下手,那么萧、陈两家同时告灭,整个龙象城就是他卢家的天下了!
可是经过了这三年的浮沉,加之一身修为被废,如同废物一般,卢荡亦看开了很多事情,尤其是眼下这一幕,更是令他感触颇深。
也许,陈敬然那样的牺牲,才算得上是一种解脱,而他卢荡这种自私的小人,连自杀的勇气都欠奉的,就注定还要活下来丢人现眼!
水清夕冷冷的眼神忽然瞥了过来,卢荡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移开目光,道:“龙王爷可是把萧霸先杀了?”
水清夕冷然道:“你的老朋友都已经死了,你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活下去了吧?”
卢荡心道兔死狗烹,最让他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来了,当即诚惶诚恐的叩首,道:“您就看在我儿钧勇,当年救过水东亭一命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当年在盖竹洞天,正是卢钧勇突然现身,救走了伤重垂死的水东亭。若非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就算卢钧勇厚着脸皮去投靠水清夕,水清夕也未必会接纳他。
水清夕道:“我这个人分得很清,父是父,子是子,从不混为一谈。”
卢荡眼见无法打消水清夕的杀念,情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我可以帮你对付高阳,对付高家,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的……”
水清夕眼中杀机更盛,道:“你一个废人,还想对付高家?”
卢荡道:“废人当然也有废人的用处,当年那高家家主高坚,是何等英雄人物,却还不是死在我和吴康的计谋之下?”
水清夕微微错愕,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有份参与高家灭门一案?”
卢荡仿佛看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一个劲的点头,道:“那水东亭是被高阳害死的,龙王爷要对付高家,我也要对付高家,你不如就先留我一条小命吧?”
水清夕霎时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就先让你活着。”心中却不免补上一句:“这条贱命,就留个高阳那个蠢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