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们特么怎么进来的?”我扭头去看自家的防盗门:门体完好,并没有被炸药炸过的迹象。
彭透斯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锡纸,那条锡纸被折成一根香烟粗细,在我面前晃了晃。
“麟,你家的门锁属于安全xìng欠佳的‘一字锁’,只用这种锡纸条就能打开——我是在中国的视频网上面学会的。”
说完,彭透斯脸上露出“微末技能,何足挂齿”的谦虚笑容。
谦虚你妹啊!谁夸你了啊!这特么根本就是撬锁吧!你一个大美利坚公民跑到中国小城市来鸡鸣狗盗,林肯和华盛顿知道了也会哭泣啊!
正在说话间,穿戴整齐、重新梳好双马尾的艾米从大屋里走了出来。
看见半屋子里都是保镖,她丝毫不感到惊讶,好像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似的。
“既然来了,就快给我收拾行李!”艾米对彭透斯命令道,“今天一大早就要赶去片场,早饭也只能在车上吃了,真是讨厌!”
彭透斯用英语向手下人重复了一遍,于是这些面无表情的墨镜黑衣人四处忙碌起来。
艾米的内衣外衣被她丢得满屋子都是,保镖们每拾到一件,就小心翼翼地用无菌塑料夹封装起来,最后全放进一个大黑皮箱里。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里面装了大规模杀伤xìng武器。
艾米站在饭桌后面,赌气地抱着裸露的胳膊,不拿正眼看我。
我发现这些穿着黑皮鞋的保镖走来走去的,发出的脚步声和他们的身高体重完全不成正比,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彭透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疑惑,于是慷慨地向我解释道:
“我们在鞋底上喷了一层消音泡沫,这是来自美[**]方的技术,在隐秘行动中很有效果。”
他说着抬起一只脚,向我展示粘在鞋底上的一层带有奇特纹理的白sè胶状物。
就是靠这种东西无声潜入的吗?美国高科技版踏雪无痕+中国土法锡纸开锁,你们这中西合璧的特别行动还真下血本啊!
但是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吧?如果只是不想吵醒我们,明明可以等我们起床了再走进来嘛!
难道,是在向我示威吗?因为004和005的监控行动失败,挫了你们的锐气,你们为了找回面子,于是就不声不响地占领我家,以示你们有能力随时对我进行“斩首”吗?
吃多了吧!我又不是萨达姆!你们在这里能找到的唯一大规模杀伤xìng武器就是艾米的内裤!而且是艾米自己乱扔,我又不好意思帮她收拾起来的!
“麟,艾蜜儿小姐给你家带来的麻烦和损失,我们会负责赔偿的,请你不用担心。”
彭透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那倒不必,虽然艾米完全拿自己不当外人,吃的用的毫不客气,还在沙发缝里留下了许多薯片碎渣,不过充其量就是一个熊孩子的破坏程度,没给我家带来什么实质xìng损害。
另外消音泡沫虽然用在鸡鸣狗盗方面让我很不齿,但是它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代替拖鞋的作用,不然的话,十来个保镖一顿乱踩,之后我擦地板就有的忙了。
我对欧美人的面孔一向记忆力不佳,有的时候觉得他们长得都一样,分不出谁是谁。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004和005也赫然在列,他们苦逼的表情和走起路来夹紧双腿的姿势,让我确定是他们两个没错。
我分不清他们谁是004,谁是005,姑且就随便把代号往他们身上安了。
004用英语在彭透斯耳边说着什么,005到大屋去了一会,忽然慌慌张张地出来了,手里举着艾米喝剩下的牛nǎi纸盒。
他满头大汗地叫道:“xìng——xìng——!!”
我刚刚从暖瓶里倒了半杯白开水,听他突然这么喊,差点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
这是中文吗?听起来强调极怪,跟彭透斯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和野鹿发出来的叫声有一拼。
但是既然004和005被派来监听我和艾米的夜生活,其中至少应该有一个懂中文的吧?005指着空牛nǎi盒大喊“xìng”,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牛nǎi盒上难道有什么证据,表明我和艾米昨晚做了什么吗?可是我真的是清白的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我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005手中的纸盒,这才发现,纸盒上画着一颗超大的杏仁,尖部涂满了巧克力,下面是两行金字:杏仁巧克力牛nǎi,优选自美国大杏仁。
吓死爹了,原来是“杏仁”的“杏”啊!一个破牛nǎi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草莓牛nǎi、花生牛nǎi、苹果牛nǎi这类混合物司空见惯,难道你们美国没有吗?
看到005手上的杏仁牛nǎi盒,彭透斯脸sè一变,咂嘴道:“糟糕了!”
艾米见保镖们吵吵闹闹的,很不耐烦地把脖子扭了过来,她一看清005手中的牛nǎi盒,立即现出大事不好的表情,用手捂住了肚子。
“怪不得……早上起来一直不大舒服……”
艾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两眼紧闭地弯下腰,“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没有固体颗粒,全是胃里面白sè的牛nǎi。
一边吐一边咳嗽,表情很痛苦,眼泪都挤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问,“我家里的冰箱里从来不放过期食物的,怎么会……”
彭透斯苦着脸告诉我:“艾蜜儿小姐对杏仁过敏,杏仁牛nǎi这种东西,虽然刚喝的时候没事,但是过不了5、6个小时就会吐出来的。”
“哇——”
又是一大口,rǔ白sè的牛nǎi从艾米的嘴里倾泻而出,呈放shè状地溅在地板上。
在呕吐的间隙,她微微抬起脸,嘴角挂着白sè的液体,仇恨地盯着杏仁牛nǎi的空盒,还有把这种危险品放进冰箱里的我。
你瞪着我干什么啊!我怎么知道你们美国人这么娇气,动不动就花生过敏、花粉过敏、杏仁过敏的,而且你自己没长眼睛吗!005那种半吊子的中文学习者都能看出来那是杏仁牛nǎi,你这个中文十级、jīng通各种网络流行语言的家伙,竟然看都不看就喝下去了吗?
你从冰箱里拿牛nǎi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咳、咳、咳……男仆太可恶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被灌得满肚子都是!”
不准用“被”字啊!只在中国呆了一个多月,你就学会了“被自杀”这样的句式了吗?别开玩笑了!这次完全是你自己愚蠢,自己喝下去的,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啊!
见艾米华丽丽地吐出了一大滩牛nǎi,保镖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彭透斯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应该都是牛nǎi吧?”
废话!干嘛要特意再确认一遍?不是牛nǎi还能是什么啊?
又吐了一会,艾米才喘息着把身子站直,004递过一张印花纸巾,艾米用它擦掉了嘴唇边剩余的牛nǎi,整个人虚脱了一样,靠着身后保镖的搀扶才勉强站稳。
彭透斯用英语和手下人咕噜咕噜地说了几句,保镖们就众星捧月一般围着艾米,打开防盗门走下了楼梯,正赶上某个摆摊卖早点的生意人也要下楼,他看见呼啦啦地这么多黑衣人鱼贯而出,摸着头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家娶媳妇啊?这么大排场!”
早点摊摊主误以为有人接亲是有道理的,我顺着窗户往下看,看见小区下面停了7、8辆车,除了艾米的蝙蝠车座驾以外,其余的黑sè轿车也尽显豪华,大清早虽然行人不多,但是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两眼。
艾米被他们带走的时候连告别的话也没跟我说,撅着嘴一直在生闷气。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非常诡异的问题:小芹怎么可能一直不出现?
就算消音泡沫效果逆天,没有触动小芹敏感的听觉,那么我们刚才说了这么多话,艾米又吐了半天nǎi,就是聋子也要被吵醒了吧?
以小芹的xìng格,她会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吗?这些保镖年纪基本都是三十以上,不符合“恐男症”的发作条件,她既然对004和005用过“碎蛋击”,那么早已认定对方是敌人了,她心目中的敌人闯进家门,她居然毫无反应,这也太不正常了!
客厅里除了我以外只剩下彭透斯以及004、005这两个倒霉蛋,彭透斯走到我旁边,低声跟我说:“薯片仅此一回,以后不要再给小姐吃了。”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东张西望地寻找小芹的蛛丝马迹。这个时候彭透斯拿起墙角的拖布,亲自把艾米吐在地板上的牛nǎi擦干净了。
以正常人的思维,小芹应该还在我的卧室里,但是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我:决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小芹。
我突然看见,刚才我俯视楼下车队的那扇窗户,有一个轻盈的身影一闪而过。
又……又爬到窗户外面去了吗?认为敌众我寡,所以放弃从房间门杀出来的打算,想要出其不意吗?根本不需要你做这种多余的事啊!你要是掉下去摔伤了可怎么办啊!
004和005背对着窗户,所以完全没有发现异常,倒是视角更不利的彭透斯眉头一皱。
“是小芹姑娘对吧?我嘱咐过手下人不得对小芹姑娘动手,怎么说也是任女士的孩子,把关系闹僵就不好了。”
“噌”的一声,厨房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猫着腰落在地上。她赤着两只脚,身穿宽大的灰sèT恤和蓝sè运动长裤,长长的刘海下面,坚定的眼睛当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们这些坏蛋!!——竟敢入侵我和叶麟同学的爱巢!!”
话音未落,便像百米冲刺一样直冲过来,两只拳头握得指节发白,在身前身后拼命地挥动着。
像是事先商量过一样,004和005同时挡到彭透斯前面,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同步率很高的样子。
005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猪手!我们不会和你打滴!”
小芹哪管这一套?跑到半途突然身子放低,左手虚晃一拳,似乎又瞄准了他们的裆部。
004、005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脸上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不料小芹中途变招,身子半旋,一脚踢中了004的上腹部。
似乎力道并不重,004轻易用自己的腹肌挡了下来,这给她小芹很好对付的错觉,于是他哈哈大笑着,一边踏出一步,一边伸出宽大的臂膀想要捉住小芹。
可是他的手连小芹的发梢都没碰到,小芹身子向后使了个铁板桥,脊背紧贴地面,恰恰躲过了004的擒抱,她和004之间的位置关系,就如同躺在火车道上,让火车从自己上方飞驰而过一样。
背靠地板,小芹狠狠地踢出一脚,正中要害,004当即发出吓人的惨叫,口吐白沫地歪倒在地上了。
005大惊,下意识地想去腰间摸武器,但是可能是中途想起了彭透斯的告诫,一愣神之间,小芹从地板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照准005的胯下,一个干净利索的扫腿,就让005陪着004一块躺着了。
直到此时,小芹方才吐出一口气,当做是这套碎蛋连续技的结尾。
然后她仰起头,和彭透斯平静如水的眼神对望着,紧张地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