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chūn的关中平原,气温还是很低的,尤其是下着小雨的夜里。
失去了所有骑兵,徐质所部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进退维谷,不得不就近选择了一个位置扎营;扎营过程并不愉快,前半程,因为偶尔邓芝会带骑兵sāo扰,徐质不得不安排半数军队担任jǐng戒,而后半程,天公也不作美,居然开始下起小雨,天也黑的更快了。
月黑夜雨,正是偷袭时。
魏军上下都担心汉军羽林骑兵夜晚会来偷袭;匆忙搭建的营寨,仅仅保证了防御上的价值,遮风挡雨啥的,就很够呛了;担心,加上寒冷,即使不用守夜的将士,也睡不踏实;实际上,整晚下来,羽林骑兵确实多次企图偷袭,虽然没有实质xìng的损失,但也让魏军闹腾了整整一个晚上。
寒冷的雨夜,同样让羽林骑兵不好过,战马还好说,这点寒冷小意思,人就难受了了些;夜幕刚刚降临,邓芝就把5千余羽林骑兵分为5队,1队再分为两小队;一小队前往魏军临时营地sāo扰,另一小队担任jǐng戒,其余4队休息;以1个时辰为单位,到点就换班。
结果显而易见,冷是冷了点,但羽林骑兵还是能够得到安稳的休整,比起徐质所部魏军,要好的多。
这个夜晚,不仅徐质过的不安稳,几十公里外的长安城内,司马懿也同样过的不安稳,尽管他可以选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rì落之前,城北守军来报,大批汉军骑兵从东向西奔马而过,最后进入了扶风郡城;因为距离远,没有人发现里面有半数其实都是晓骑营,这些可怜的家伙,双腿被紧紧绑在马鞍上,双手被反缚着;无法用手臂保持平衡,也无法执缰控马,哪怕骑术过人的士卒,也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奔行。
对司马懿来说,这显然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消息。
东行的汉军骑兵,居然全军安然返回,这说明前往追击的徐质所部,必定出了问题;面对扑朔迷离的局势,司马懿头大如斗,很难判断。
chūn天的雨,说来就来;夜幕尚未降临,天空中就开始飘洒细雨,5组探马,陆续由长安城东奔出;事关重大,不仅仅司马懿,连郝昭、司马昭等重要或心腹将领,谁也没敢休息;除了担任四边城头执勤的,其余人员都老老实实聚在都督府,陪着司马懿一起讨论当下的战局,当然,无论怎么设想,还是要等到探马回报才能确定。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司马懿他们一直等了三个时辰,派出的5组探马,居然半点音讯都没有……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一是全挂了;二是一路没有发现问题,跑远了;三是在较远的地方发现了异常,但天气差,夜间赶路速度慢,正在赶路中。
战马在晚上,比人类的视线要好不少,但显然不如白天,何况还下着小雨;司马懿他们更偏向后两种可能,5人一组的探马,目标小,跑路也方便,全挂的可能很低;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子时刚过,又有5组探马被派出长安城。
不是魏军的探马不尽职,实际上,他们非常尽职,完全按魏军探马cāo典标准执行任务。
在长安城东25公里处,是王军和2万羽林军步卒;再往东5公里,是邓芝的5000羽林骑兵;若继续往东3公里,才是徐质他们的临时军营。魏军探马首先发现的,就是王军他们的临时营地;作为张辽的儿子,羽林军辅军中郎将张虎,完全传承了父亲的韬略,哪怕是临时军营,也布置的滴水不漏;而新上任的中郎将王平,同样也是严谨做派。
五丈原一战后,逃散的无当飞军余众,被渡过渭水的羽林骑兵全悉俘获,招降后交给王平统领;无当飞军战力其实很牛的,只是他们不幸遇到了王军这个变态,被火神炮直接废掉半数。完全由少数民族勇士组成的无当飞军,擅长山地作战、防守作战;此外,他们原本都是优秀的猎人,潜伏猎杀野兽,个个都是好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无当飞军(兔兔塔 tututa)远距离布置暗哨,历史上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成功夜袭无当飞军。
一批批魏军探马,小心奕奕摸到汉军营寨附近;雨夜,很好的掩护了他们,但也影响了他们的观察力;途中大大小小的灌木、土包,雨夜中谁会去在意?
轻微的弓弦声中,一支支致命的毒箭,在极近的距离内飙shè而出,收割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当毒箭入体的时刻,魏军探马甚至还没有搞清发生了什么,更可悲的是,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前方黑乎乎的营寨内,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一身戎装的王军,通过jīng神感知掌握了营地外的一切,脸上满是笑意;说实话,今天羽林军总体的表现,自己是满意的,哪怕自己今天不来,结果也差不了太多;若愿意付出一些伤亡,也不要求俘虏的数量,羽林军白天就有机会能够彻底击溃徐质……但王军现在需要兵力,能不杀,就不杀。
队伍可以慢慢锻炼,现在么,该是自己干活了。
…………
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同值夜人一般,拂晓时分,收工下班;随之上岗的,是隆隆的战鼓声。
魏军临时营地西侧500米外,邓芝带着5000余骑兵组成5行纵深的队列;正面宽达1公里多的阵型,其示威意义,远大过实战意义。
魏军临时大营的战鼓,仅仅擂了一小会,就停了下来;慌乱、惊恐,如同瘟疫一般弥漫了整座军营……主将徐质失踪了!中坚营的虎烈将军典麟失踪了!……总之,挂上了“将”字头衔的十来个大佬,全没了!
把守营门的李校尉,义愤填膺的向大伙揭露了一个惊天消息;丑时刚过,主将徐质和一堆将领,带着中坚营5000士卒出了营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去反偷袭羽林骑兵,还暗自佩服,现在看来,十有仈jiǔ,徐质他们是趁夜逃跑了!
临时军营里人声鼎沸,喧闹异常;畏战而逃,这事在三国时期不稀奇,但一堆将领丢下数万士卒,仅带jīng锐部队逃跑,这也太过分了!
大营外面守着5000多羽林骑兵,一盘散沙的魏军,自然没有人愿意出去打上一场;逃跑?反正这想法不少人都有,但没有谁愿意起头,这倒不是害怕军法,而是害怕被羽林骑兵给弄死。
半个时辰多点,张虎、王平带着不到2万的羽林步卒出现在邓芝后方;因为要看押2千余人的魏军轻骑的俘虏,张虎只能留下了2千步卒;新增的2千多匹战马,让张虎得以组建了一支2千的“临时骑兵”,虽然从本质上说,他们依然还是步卒,但吓唬吓唬魏军还是可以的。
大营内的魏军脸sè更加难看了,汉军援兵一到,不但有万余的步卒,还增加了数千骑兵;步卒还好说,反正魏军将士也没有开打的想法,大家都在考虑如何跑路,关键是骑兵……辽阔的原野上,谁能用两条腿跑得过骑兵的追杀?
张虎、王平两将指挥着步卒绕过了魏军营寨,在东面展开了队伍,和邓芝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魏军想逃,不敢逃,汉军只围不打;失去了指挥层的魏军确实很混乱,但怎么还有4万大几的数量,若逼急了,还是会拼命的。
凡是都需要有人开个头,无论是拼命、是逃跑、还是投降。
现在校尉级的军官,大营里还有十来个;之前指证主将逃跑的李校尉,鼓动了自己的部下,开出大营,向羽林军投降;在无数魏军关切的目光下,受降的过程很和谐,汉军很讲文明礼貌,绝对优待俘虏……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有几个士卒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和汉军拼命,逃跑貌似难度又非常大,现在有人做了榜样,于是一队队的魏军开始排队投降;对多数士卒来说,没有太多沮丧之情,少部分还兴高采烈,毕竟不用担心小命的事了;当然,这期间,咒骂徐质等将领,成为了4万7千降兵的主要娱乐节目。
实际上,气愤的士卒们,还真是冤枉了徐质这些将领。
昨天夜里,潜入魏军营寨的王军找到徐质之后,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王军很轻松把他给控制住;之后,一个个魏将陆续被人叫到大帐中谈事……很自然,他们逐个成为王军的“临时”部下;考虑到中坚营的战斗力较强,王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中坚营都伯以上级别的人,全部控制住。
丑时刚过,王军携带徐质等将领,领着5000中坚营人马离开了军寨,直奔西方;王军选择消耗15点jīng神力催眠一个人,可以让他在72小时内乖乖听话;可惜干这活只能一个个人来,而且需要一点时间,人多了,耗费的时间就可怕了……十全十美的事,真没有。
看着慌乱的魏军,邓芝脸上表情非常亢奋,不过,几千个骑兵,实际上都是这个表情;昨夜丑时过半,当王军带着一票魏军路过羽林骑兵营地时,邓芝等人下巴掉了一地,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巴掉一地的,还有近5千的魏军中坚营士卒;他们很不理解,不就是下了一场小雨么,为啥头头脑脑就投靠了汉王?
作为魏军5大jīng锐之一,中坚营的将士对徐质这些地方将军,其实并不买账;不过,中坚营的虎烈将军典麟、5个都尉、10个曲长、50个都伯,他们都乖乖听汉王的话,无论理解与否,小兵小军官们,谁也不会吱声。
橙黄sè的太阳,渐渐落向西方,对关中平原来说,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晴天。
占地42平方公里有余的长安城,依然完好无损;高达12.6的城头上,全副武装的魏卒来回巡视,不断有校尉以上级别的军官,沿着城楼检查防务,气氛极其紧张;实际上,悲观失望的情绪,已经弥漫了整个长安城。
大约在中午时分,典麟带着3500余中坚营士卒狼狈“逃回”长安城;6万大军覆灭的坏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仅用一个时辰多点,就传遍了整个长安。主将徐质通敌,部分军队叛变,加上汉军的埋伏,忠于魏国的将士惨遭屠戮;典麟还悲痛万分的告诉司马懿,若不是手下1500勇士自愿留下阻挡追兵,他也很难活的回来;“侥幸”逃回长安城的中坚营将士,满身污泥、血迹,不少士卒盔甲上还布满了恐怖的刀痕,无声的述说着“血战”的残酷。
对典麟,司马懿不信任,因为他是魏明帝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但就这事来说,司马懿还是相信了大部分,至少被汉军打惨了这事,绝对是真的;不过,平rì里,无论是中坚营,还是全军覆没的晓骑营,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这一上战场,战败了不说,还赖主将通敌?
总之,对徐质叛变一事,司马懿心存疑虑。
不过,无论信与不信,6万人马出城,确实就回来了3500人;这意味着司马懿已经失去在关中平原上翻盘的实力,不仅如此,若无援兵到达,貌似长安城也岌岌可危;面对这悲剧的一个结果,司马懿那是又气又急。
自古以来,万事皆喜雪上加霜,雪中送炭一事,基本都是传说。
傍晚时分,徐质带着大批汉军出现在城外,向着城头的守军高声劝降;徐质这一手,不但坐实了通敌的罪名,证明了典麟所说的一切,更严重打击了城内魏军的士气;不过,汉军并没有发动攻势,仅仅在城外晃了一圈,就退走了。
夜幕下的长安城,满城灯火;作为这个时期中国第二繁荣的城池,常住人口达到了15万有余,加上所谓流动人口,还有军队,现在城内满满当当呆着近23万人;相对而言,王军占据的那些城池,可怜兮兮,完全就是小地方。
都督府的议事厅,气氛极度压抑。
八个杂号将军,典麟、郝昭、司马昭,三五成群,都在小声的嘀咕着。
司马懿端坐在大椅上,默不作声,脸sè有些苍白;当初接手西线时的豪情,早就没了影子,连战皆败,甚至连儿子都死了一个,这样的结果,比曹真当初还要惨的多;通过击败汉军,从而更进一步,这是司马懿原本的打算,眼下么,别说更进一步,不被魏明帝迁怒就要谢天谢地了。
都督府外的街道上,因为战争的缘故,显得格外冷清;大门上方悬挂着几个巨大的灯笼,随风微微摆动;18个士卒肃立在大门两侧,一言不发,两个什长则聚在大门处小声嘀咕;为了保持在魏明帝心中的低调形象,司马懿的亲卫营规模很小,仅二百人;比起曹真还有挂掉的曹休两个,司马懿的亲卫足足少了三百人,当然,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大门左侧,几十号士卒分成两拨;一小拨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另一拨人多点,军容严整,一语不发。
“你瞧瞧,这帮家伙现在还摆架子……什么中坚营,还不是一样逃跑的货sè。”士卒甲小声的嘀咕道。
“就是,待遇比咱们好,架子比谁都大,打仗水平也就这样。”士卒乙同样愤愤不平。
“我们将军来这,也就带我和狗蛋两个;你看看他们,居然来了三什人马……区区一个虎烈将军,好大的排场!”士卒丙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我家将军也就带了我俩……”
一个个士卒开始加入,很显然,这个话题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夜sè渐浓,守门的卫士已经换了两轮,但一干大佬们依然没有出来;30个中坚营将士沉默如故,但十余个其他将军的亲卫就开始烦躁了,吹牛打屁,也会消耗jīng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