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王信咬着牙,沉着脸,一把拨开抛过之物。也不管那物落地的重重响声,上前半步,腰间宝剑已是微露。辱人太甚,就是闹市杀人又如何?
那纨绔的家人似乎也颇为jīng干,已经团团把主人围起保护。马上的肥脸青年,倒也没生气,面不变sè的眯起细眼,仿若毒蛇般地盯着王信仔细看起来,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看着袁家的管事领着十余个丁壮过来,那纨绔缓缓回神,哼了一声,掉头就快马而去,瞬时满街尽是狼藉哭喊之声,怪声怪气的聒噪声隐隐传来:“这陈国路途艰险,多留心些脚下吧!”
“哼!王某踏过之处,无不平坦!”
糜竺弯下腰,缓缓地拾起纨绔遗下的一锭金块,反复看了看,随意扔给一旁的袁家管事,跟上了向旅舍内走去的王信,肃容说道:“那人应该是陈王府之人,金锭上有铭文。”
“陈王又如何?子仲兄不必烦恼。他既是有大志之人,怎会为此等纨绔随意结仇。”
袁家管事随意把那金锭揣在怀中,跟上来劝道:“那个纨绔是前国相魏愔的儿子,因为其父为陈王赴死,所以很得陈王照顾,而且其人也不简单。”
看着王信等人停住脚步,管事忙接着解释:“此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深得陈王信任,据说是暗中负责陈王的那些yīn暗之事。公子还是小心些,明rì启程我多安排些人手护送。”
王信点点头,陷入沉思:“这么说,我还是小瞧那人了?”
管事带着众人安排了房间后,又叫了些家人住在附近,暗中护卫,这才点着头自去忙碌。
新月如钩,渐渐隐于云端,天地霎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不知何人,吹起了阵阵呜咽的埙声。呼呼的风声卷起,断断续续地悲声中,屋内的灯火晃动着即将熄灭。
用手护住闪烁不明的灯火,看着左边的王甲关上窗,王信这才退后几步慢慢坐在床上。
“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打更声响起,已是三更天了。
“王甲,最近赶路似乎总感觉有人左右窥测,你有何看法?”王信拧着眉头暗中思索着。
“少主,某不曾感到……”
王甲话声还没落下,门外一声“当啷”的轻响声传来。
一把拽住尚在思索的王信,主仆二人已是跌到窗下。斜靠着冰冷的墙壁,半伏着身,稍稍抑住呼吸,王甲抽刀看着前方的房门。
待得片刻还没有动静,王甲大步轻声地走到门边,他清楚记得门外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声响的。对着王信示意后,猛然拉开门窜了出去。
看着王甲出去的身影,王信无奈地收回尚未出口的喊停声,略微想了想后,摇着头站了起来。半掩的门缝吹进一股夜风,看着油灯又要熄灭,王信转身背对着窗户,向着灯架走去。
“砰”的一声闷响,身后窗上飞溅出的碎屑中,一丝寒意疾驰而来。王信下意识的向前滚去,顺势将身旁的灯架踢向后方。
一溜火星划过,夹杂着满地的噼里啪啦声,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静谧地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起来。王信屏住气,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慢慢地向着床头挪动。
摸到佩剑,牢牢地握在手中,这才感到心里安稳些。已是可以隐约看清些,自己不急,如此动静很快就会有援兵前来。
用衣袖遮住剑,轻轻地一点一点褪着剑鞘。身前黑影闪过,再不犹豫,上前一步刺去。
金属相交的脆响声中,火星四shè,借着微弱的光线,两人战在一起。耳边不时响起刀剑的碰撞声,眼前不断闪现着团团火星,仿若前世的烟花,转瞬即逝。
两人都不敢吭声,只是凭着感觉埋头闷战。外廊传来一阵吱吱作响的脚踏地板声,门外火光晃动,黑影似乎急躁起来,招式越发急迫,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王信小心地防守着,慢慢后退,对面的黑影却猛地一顿,转身向着窗户跑去。刚刚翻出窗外,就遇到匆匆赶回的王甲。措手不及下,王甲忙用左手的刀鞘重重挥出。
一声闷哼,黑影身子趔趄,已经扶着窗口跃在空中的王信顺势飞脚蹬去。黑影摔倒在廊下的空地上,刚要站起,眼前就是一黑。
王甲用刀柄磕晕了刺客,忙回头询问道:“少主,可曾伤到?”
“无妨!”
袁家下人们举着火把匆匆赶到,团团围起。旅舍管事半披着青sè袍子,散着长发,提了把手戟,慌乱地跑了过来:“公子无事吧?”又指了指地上生死未知的刺客“这是什么人?”
稍微适应了下突起的火光,王信放下遮眼的左手,将长剑倒着提起,一片金光闪过:“吾等没事,不过一蟊贼耳!劳烦再给我寻个房屋。”
管事也不再多话,一番忙乱又收拾好间上房,将王信等人引入。
看着眼前被捆起的刺客,一身棕黑sè的短衣,平凡的面孔上,双眼全是木然。
“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也不答话,抿着嘴闭眼仰头,引颈就戮。
这刺客明显是死士,到底是谁派来的?若是陈王那里的也就罢了,但是这一路自己得罪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实在无法确认。
何况这汉代人一个个面子看得比天大,经常一句不经意的话语,都会动怒而派遣刺客,王信有些发愁,毕竟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看了眼旁边面sè惨白的绿珠等人,对着王甲使个眼sè。拖着刺客的脖颈,王甲大步走出,自去料理。众人的注视下,王信咬着下唇苦苦思索。
“少主,此人身上没带任何信物。”重新回来的王甲附在耳边小声说道。
“嗯,你们都出去吧,今夜已是不早了。”王信也没指望会有什么信物,毕竟如此死士又怎会有那种漏洞,就算有也肯定是转移视线的。
王甲返身带着小乙、王丙出了屋外,绿珠却留了下来。
暗暗自责中,王甲打发了小乙二人,一掌猛击在身边柱子上。自己有些辜负主公所托,竟然轻易被敌人调开,却忘记了少主的安危,真是该死!看着不远处围着篝火守夜的袁家下人,王甲大步走了过去。
“绿珠,你也回房歇息吧!”看着面前含泪的少女,王信有些头疼起来。
绿珠低着头默默收拾起床榻,轻声细语:“公子,绿珠可以侍寝的。”
“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万一再有刺客怎么办?”王信挠挠头敷衍着。
“绿珠不怕……”
看着面前执拗的少女,一阵纠结,晚上恐怕又不得安生了,可怎么熬过啊!自己到底该不该禽兽一回呢?
东方渐渐泛白,北方的太行群山中尚存些许积雪。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山谷,慕容虎用力抹下顶上的皮帽,暴躁的将身旁文士提在身前咆哮起来:“废物!已经在山中绕了几天了,你说的小路到底在哪里?”
文士用力扳开衣襟上的大手,抹了抹脸上酸臭的唾沫,整整发冠,慢条斯理地说起来:“大人莫要着急,待我慢慢道来。”
“啪”的一声脆响,慕容虎一巴掌扇在文士脑后:“少给老子废话,婆婆妈妈的,你们这些汉人还不如个娘们痛快!”
文士勉强稳住脚步,满眼怒火地瞪着对面的矮壮汉子。
“瞪什么瞪?姓苏的,别以为你大兄得到单于赏识,就可以在我面前得意!”慕容虎用力踹倒文士,拔出钢刀在文士眼前晃了晃,满是不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文士,略微弯腰咬着牙沉声道:“记住你的身份!这几rì若不是你,儿郎们又怎会挨饿?再啰嗦,我就把你宰了下锅!”
苏姓文士压下心中的怒火,也不再管头上歪斜的发冠,连忙快声回答:“大人,我可以确认,过了这个山谷就是五回岭,只要翻过去,沿徐水而下,繁华尽在眼前啊!”
缓缓地收刀入鞘,慕容虎冷哼一声:“这几rì你哪回不是如此说的?为何我等还在这山中绕圈子?”
“大人,前几rì是因为我多年未走,对路途有些不熟了。以前我随大兄为单于收购兵器,都是走这条道的,绝对可以绕开飞狐道守军,直入中山腹地。若是再错,苏某任凭大人责罚!”
迎着慕容虎冰冷的目光,文士硬着头皮接着解释:“大人不必忧虑,这几rì刚刚开chūn,山中多有野兽走动,我等只需要猎取些虎熊,自可饱食。只要到了中山,那可是汉国的繁华之地,财帛粮草如山堆积啊。去岁草原雪灾,我等此行必可在单于帐前立下大功。”
“你们汉人不是最重乡土吗?你是中山人,为何如此殷勤地劝我来这中山国?此次瞒着单于出兵,还深入幽州到了这中山边上,若是不能成功,我慕容虎死前,定先宰了你这蛮子!”
“大人请放心,此次定可成功。我大兄已收到了消息,中山国的数坞营兵,冬天时都被刺史调走援助并州了,此时肯定尚未归来。何况也没人能料到我等的行动,到时候劫掠一番,趁乱返回弹汗山,绝对万无一失。”文士起身重新整理了衣冠,向着北方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我和大兄早就不当自己是汉人了,吾等此身愿永为鲜卑人,追随檀石槐单于左右,以尽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