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的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分立于办公室门外,就像哼哈二将似的,坚守岗位,不苟言笑。
刀疤老赵离开时交代过了,国际巨星阿苗待会要来,千万不要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去,以免惹得里面的母老虎借题发挥。等老萧屁颠屁颠回来时,便被俩尽忠职守的毛头小伙给挡在了门外。
“在我这颗老姜面前,你俩装啥大瓣蒜?滚犊子!”萧大龙套没好气的喝退两个死心眼。
身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厚颜!老萧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去的同时,瞬间换上了一副虚伪的笑脸,恭恭敬敬把饮料放在办公桌上。
小助理坐在对面,有一搭无一搭的打着瞌睡。翟滢却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墙上装裱的书法,口中喃喃道:“妇女至宝!不错,有点意思……”
啥玩意儿,动物园医疗站啥时候改卖乌鸡白凤丸了?老萧惊诧的投去目光,审视了一番。细细分辨之下,原来是从右至左,写着四个繁体草书大字——宾至如归(注:按当时的情况来说,归如至宾)。
料想翟滢是不懂装懂,按照现代的读写习惯去生搬硬套。老萧偷笑得差点甩出两滴尿来,憋着大气,咬着舌头,努力克制住看笑话的心态,含糊道:“您要的饮料买回来了。”
母老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揭开塑料盖一看,脸sè顿时跟拉肚子脱裤似的,唰的一声垮了下来,道:“你不知道珍珠nǎi茶是垃圾食品吗?”
“高糖、高油、高热量,全是含大量饱和脂肪酸的nǎijīng勾兑的。”翟滢越说越气,攥着吸管,一扬手抽打在萧洒的大脸上,恨恨道:“你是不是报复我,故意想让我发胖啊?王八蛋!”
塑料吸管软软薄薄,即使被成年人全力施为,也不过如蚊子叮了一口般,不痛不痒的。事实上,此刻已然脱离了生理上的痛楚,完全是心理上的折磨和羞辱。
一个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男人,弯着腰任由一个女人用吸管轻蔑的抽打,形式上已经同呼巴掌没什么区别了。余光觑见小助理投来同情和鄙视交织的复杂眼神,老萧不仅是脸上火辣辣的,连心中也如被虫豸撕咬,一抽一抽的阵痛。
进得了厨房,就不怕油烟。比这更难堪,更羞辱人的事情,老萧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这一次被针对的意味特别浓烈。不过相比起自己所坚持的梦想,这一点点打击和挫折,就显得太不够看了!
有人说沙漠里不可能种花,但世界上仍有人去坚持、去灌溉、去相信是有可能的。因为能开花的原因,并不在于有没有水,而在于有没有一份执着的信念。你坚信有花,花便在那里!
这个圈子是很现实的,尊重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争取回来的。也许在成长的过程中,根本就不需要尊严。老萧本来就是一个内心强大,乐观开朗的人,也许一时间会郁闷难过,但最终脸上一定会带着胜利的微笑。
再过几年,你且看他!灵台澄净清明,心湖古井无波,萧大龙套就如顿悟般,在这一瞬间释然了。在翟滢惊讶的目光中张口咬住了吸管,微笑着一扭头夺过,施施然转身而去:“我重新帮你买就是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怪胎?翟滢心中发虚,一跤坐回椅子来,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本受了弟弟猴子所托,憋着一股劲儿,一心激怒这个死跑龙套的,才好借口撒泼,闹将起来,给节目组施加压力,再走一走高层路线,好歹要砸了他的饭碗。没想到人家就像个打太极拳的高手,任她如何施为,皆是不动声sè,泰然处之,反倒凸显了翟滢的无理取闹。
以被动之姿掌握主动之势,这个龙套不简单啊!翟滢暗自盘算,不由得冷哼连连,老娘就不信你是个逆来顺受、唾面自干的老和尚,好些手段还没使出来呢……
老萧离去不久,门外的哼哈二将终于开张了,合力联手拦下了一个冒冒失失往里边闯的女孩子。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女孩刀刃般犀利的眼神慑得二人心惊胆战,两个小伙子额头冷汗渐冒,不多时的工夫就败下阵来。
左边的“哼哼”肘了肘右边的“哈哈”,悄声道:“要不要放她进去?”
哈哈咬着牙,瞄了同伴一眼,道:“你说呢?”
哼哼一拍额头,惊道:“那个姓赵不是说阿苗要来,你看她……”
“你是阿苗?!”哈哈亦惊亦喜,手哆嗦着从怀中掏出小本本来,眼中冒出狂热的光华,抢道:“我是你的铁杆歌迷,求求你给我签个名!哎呀,我太激动了,忘记你不照相、不签名了。要不,你印个唇印也行……”
少女一语不发,生硬的板着俏脸,五分钟过去了,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哼哼实在遭不住她的冷暴力,赔着笑脸,侧身让开了门口。
这头发丝儿都桀骜不驯的气质,不愧是我最爱的阿苗!哈哈双手捧心,花痴般盯着少女娇俏的背影,不由自主高喊道:“阿苗,我永永远远支持你!”
她来了?!翟滢一怔,赶紧抬起头来,只见一双冷酷无情,仿佛寒冰雕成的美目近在眼前,如狮子锁定羚羊般,死死盯着自己。
翟滢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下意识站立起身,发力太猛竟带翻了椅子。心惊胆战的退了两步,咽了口唾沫才稳住了情绪,细细打量起了传说中的阿苗。
以她粉嫩紧致的皮肤状态看来,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五官极为立体深邃,秀美柔和又显得棱角分明,很少有女孩子能像她这般集英气勃勃与清秀俏丽于一身的。
一头银白sè长发,描着紫sè的眼影和唇彩,脖子上挂了个格格不入的粉红sè狗铃铛,全身漆黑紧身皮衣皮裤,无不彰显主人的叛逆和不羁。一脸万年寒冰不化的酷样,一身舍我其谁、睥睨众人的气质,不是超级摇滚巨星阿苗还能是谁?
由于她为人古怪,怪癖甚多,从不拍照,也极少参加节目录影和颁奖典礼。除了在演唱会的海报上,看到过几次她化得如京剧脸谱般的庞克妆容,翟滢还是第一次近距离亲眼见到其人。心神激荡之下,顿时被这位神秘至极的,常年包揽格莱美奖的,华夏第一摇滚女星的气场给镇住了。
“你……你是苗秀娜?”翟滢舌头都打结了,一出口才暗感不对,悔得直想召唤出哆啦a梦,乘时光机器回到半分钟前,把蠢话重新回炉,再说一次。
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忘记她最讨厌别人称呼她全名了?!一想起此人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自己全家的深厚背景,涔涔的冷汗把胸罩带子都打湿了,急忙解释道:“阿苗,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银发少女冷哼一声,从头到尾就没说半个字,涂着黑sè指甲油的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着胸前的狗铃铛,带起一串摄人心魄的清脆铃音。
翟滢手足无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转眼觑见小助理还懵懵懂懂端坐在对面,一脸的云淡风轻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个不长眼的憨货!翟滢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揪着小助理的耳朵,生拉硬拽了起来,疼得小姑娘一阵杀猪似的嚎叫。
这个世界上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只有朋友和敌人,翟滢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对。她这番作态,完全是为了给阿苗留下一个很重视她的印象,进而攀上一些关系,成为朋友和助力。事实上,只要她认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都能够放下身段去做。这也是这个过气的老女人,之所以能屹立演艺圈二十多年不倒的不二法宝。
用湿纸巾细心清洁了一遍座椅,翟滢换上了一张充满讨好意味的笑脸,细声细气道:“阿苗,您请坐。”
银发少女面不改sè,施施然坐下,玉手不停把玩摩挲着狗铃铛,竟是突兀的笑了。钻石之所以宝贵,是因为稀少。阿苗的笑容之所以动人,那也是因为罕见。
翟滢见她展颜一笑,心中激动万分,暗道自己低声下气舔别人香臀的下作行为,总算是没有白费。若是再能侥幸换来阿苗的友谊,那便是天上掉馅饼的意外之喜了。
银发少女笑着冲她勾了勾手指,等翟滢屁颠屁颠把脸凑过去时,才一字一句问道:“听说你看不起跑龙套的?”
什么意思?阿苗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让母老虎茫然了。
“听说你挺牛?”银发少女续道。
人老jīng,鬼老灵。在圈内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翟滢,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yīn影,一股不详的预感侵袭而来。以她的jīng明伶俐,如何会听不出阿苗口中挑衅的意味。心中又气愤又郁闷的叫屈道,我也没招惹你啊,这话怎么说的?
“听说你很喜欢打人的脸?”阿苗口中数落不停,小手不经意间轻轻抚上了翟滢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