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扫八荒的战争未打响,白城已经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每一个手中握着权力的白家人都知道,风暴雨来临的前夕,通常都是谧静的,但绝不能因此而麻木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次即将面临的战争,跟以前的攻城掠地不同,以前是打那些不成气候的家族势力,在那些巴掌大的地盘上陆陆续续地插上白字旗,就如同豺狼吞噬小绵羊,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不同,不论是西北一带的炎黄军还是南域的永生族,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稍有闪失,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分分钟都有可能被反吞。
无为放出妖族之后,白城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原本无思无想的白涧七突然雷厉风行地对全军部署进行了调整,中域dì dū的驻军保持不变,主要防御北域炎黄军的越界侵袭,但东域那边几座重城的驻军,都悄悄地调回了白城,令白城的兵力一度扩张到了二十万的规模,全军待命,就等着玉城那边的动静。
如果调军部署之事是无为和夜青提出来的,楚云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事后得知,这事是白涧七在酒泉楼澡时下的密令,楚云川激动得无以复加,试想,一个混账一般的贱人,能在百花丛中抽出时间来想正事,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透过白sè围墙上的镂窗,楚云川看着院中那对正在闹别扭的男女,笑眯了眼睛。紫藤树下。刚刚从酒泉楼回来的白涧七正理直气壮地对饮霜说:“我就是单纯地喝了点酒,了个澡,顺带着促进了一下歌姬行业的经济发展,犯得着冷得跟座冰山似的吗?”
“我冷吗?一直都这样啊,还有,你想做什么,是你的zì yóu,与我无关。”淡雅而高贵的饮霜转身就走,不愠不怒。
强势的白涧七大吼道:“你给我站住!”
夏初的风,显得有些不解风情。几片紫藤花瓣。飘零出淡淡的忧伤,成了白涧七眼中唯一的风景,远去的背景没有为他转身,但他也没有追上去。
那是一副毫无挫败感的表情
虽然楚云川十分欣赏他现在的乐观态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感情课题上还只是一只雏鸟。习惯了用钱买chūn光,便忘了心的作用。不过,身为师傅的楚云川。从来没想过要教他怎么把妹,也没那闲情。
楚云川走到圆拱门口,拾起一块小石子砸向白涧七的后脑勺。
“哎呦!哪个混……”白涧七摸着生疼的后脑勺本想骂人,转头看到笑眯眯的楚云川,火气泄得一干二尽。他有些难以理解地问楚云川:“是不是闲得蛋疼?三岁小破孩玩的把戏,不觉得幼稚么?”
楚云川笑而不语,冲他勾了勾手指。
这个极具引诱xìng的动作,白涧七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不过,梦中全是媚眼如丝、斜躺香榻的美人。眼下,这个动作由楚云川做出来,让他感觉特别扭,他硬着头皮上前,一路抱怨着:“你可不可以不恶心我?”
白涧七心里想什么,楚云川心如明镜,懒得跟他废话。
楚云川转身道:“跟我来,带你去看件东西。”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白涧七快步追上去,乐呵呵地问:“难道良心发现了,想送我一件宝贝?”
“对,送你个人皇。”
“这话听着,我怎么找不着天上掉馅饼的美妙感觉呢?不觉得俗么?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坐上去,我又不跟你争,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撅屁股让位,连屁都不放一个。”
“你师傅我,就一凡夫俗子,爱美人不爱江山。”
“嘿嘿,所以说你是自作贱,活该你这么多年要死不活。”
“比不得你七爷潇洒。”
……
与其说是师徒,俩人更像是金兰兄弟,一路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楚云川的卧房。楚云川拿出一面两米高的屏风,颇有深意地说:“这副图,是rì前别人送给我的,瞪大眼睛仔细瞧瞧,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
“嘿嘿,别当我白痴,虽然我只会画小鸡啄米图,但欣赏能力还是有的,好歹也是在城主府长大。”白涧七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开始鉴赏画屏。
天青sè的屏风,画着一条墨sè的巨龙,一个金冠玉缕的俊逸少年骑在龙身上,紧紧牵着龙缰驰骋于苍穹之中,四方绛云,飞雯焕rì。
像这样的御龙图,在天枢星流传已久。
白涧七记得,这种图在真正的仙武大教宗里是看不到的,曾经,那些眼高于顶的仙门弟子根本就不屑于御龙;反而在民间,有着不少这样的作品流传。一般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象征着天之骄子,起源于太古时代;另一种说法是象征着降魔,从龙域大战之后开始流传。
通过这两种针锋相对的说法也可以看出,一千多年前的龙域一战,彻底颠覆了龙族在众生心目中的形象。
不过,让白涧七摸不着头脑的是,他搞不明白楚云川让自己琢磨这画屏的动机是什么,想直接问个明白,又怕丢了面子,那样子好像显得很没觉悟。
琢磨半天,白涧七由浅入深地嬉笑着:“首先可以肯定一点,这屏风是你喜欢的风格。天青sè背景,搭配墨sè主题,清爽而不失厚重,是你的菜。”
楚云川淡笑道:“说重点。”
“这个重点嘛,应该是有所暗喻……”白涧七的目光停留在龙头上,早已经留意到,这条龙的表情中并无凶悍之sè,相反。它显得很温良,一派凛然正气的风骨。白涧七颇为认真地分析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副‘天之骄子’图,对?与降魔无关,它像征着一种纵横天下的皇者身份。”
楚云川笑而不语,心中却颇为欣慰。
白涧七又试探xìng地问:“这图,谁送给你的?”
“你别管谁送的,你能明白它的含意就好。”楚云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有人送我这图,便说明有人对你不满。想要我取代你。”
“我懂。”
“你懂什么懂?”见白涧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楚云川加重语气:“我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态度,你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如果你拿不出让人心服口服的彪炳战绩,即便我不取代你。迟早也会有别人取代你。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护着你。明白?”
楚云川严肃的语气,让白涧七略感有些不适应,诚恳地点着头:“师傅。你的良心用心我明白,不用解释得这么详细。”
如果是楚云川要取而代之,白涧七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很清楚,这份师徒之情不是可以用一个王座来衡量,过去,师傅为白家兄妹所付出的点点滴滴,他永远都不会记忆。但若是别人想染指宝座,他铁定死磕到底,这条路走到今天,经历的坎坎坷坷也不是一星半点。
思来想去,愣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对自己不满。
寻思着,以师傅现在在白城的地位,也不是三教九流想见就能见到,有资格上门送礼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难道是军中掌权的高层,又或者是身边的某个兄弟?
猜想到这,白涧七有些震惊。
这抹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并不能逃过楚云川的眼睛。
心明眼亮的楚云川掷重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有这份jǐng惕心就好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心生间隙。做好自己本份的事,让他们屈服在你的战绩下,比杀了他们更有成就感。”
“想跟我较量,就是不知道他们够不够分量。”白涧七轻抚着画屏上的水墨龙头,云淡风清地笑问:“这东西能不能送我?只要看到它我就浑身来劲,狠不得一掌遮天。”
“拿去。”
“嘿嘿,那我走了。”
“坐下,话还没说完。”
楚云川走到古sè古香的圆桌前,拧起紫砂壶倒了杯浅绿sè的清茶。话头牵到重点,他却突然卡住,就像品茶一样,将一气呵成排斥在千里之外,慢慢悠悠,仿佛每一个细节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而对白涧七来讲,这无疑是种痛苦的折磨。
为了等这下文,就差没有望穿秋水,直到楚云川手中那杯热茶喝完,他实在忍不住追问了一声:“可以进入主题了吗?”
“你很急吗?”楚云川又倒了第二杯茶,还是没有进入主题的意思。
“这不是急不急的问题。”白涧七郁闷道:“我是效率派,凡事讲实际,就跟扒女人衣服一样,嘶啦一声,一秒钟事完。”
“那嘶啦完,后面是不是也一秒完事?”
“……!!!”瀑布汗,白涧七感觉那简直是对自己的污辱!甚至懒得回应,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澄清一下:“有些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该延长时间的还是要延长时间。”
“这就不结了?你急什么?”楚云川白眼一瞪,慢条斯理地说:“行动,以夜青雷厉风行的作派为标杆,这一点,你差不多已经合格。布局,你要学习无为的慎重与细密,能忍,能思,能沉默。很多时候,着急上火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不妨停下来想想为什么。”
“呃!其实我也老大不小了,您老人家能不能别这么cāo劳?”
“行啊,只要你能做到武能攘外,文能安内,像你说的,我屁都不放一个。”楚云川起身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告诫道:“如果不想有人功高盖主,这次打莽荒,你最好亲自披挂上阵,究竟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天之骄子,看你这次的表现,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