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的叔叔,姜庆之。
姜庆之不带一丝火气,微笑着向叶峥嵘道出家底。
满头雾水的叶峥嵘恍然大悟,搜寻记忆深处关于姜白袍的点点滴滴。
二十五年前,唯一一个以自身人格魅力折服一盘散沙的大院子弟们,太子,绝非他盲目自大厚颜无耻喊出来的,是无数老一辈儿大院子弟满怀虔诚送与他的,当年,就是这位姜白袍与自家那不爱拉帮结派的老头儿并称四九城的“双少”。
强势称雄。
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
以至于积淀太多传奇事迹流言蜚语的古老四九城,竟鲜有姜庆之辉煌锋芒刻凿出来的狰狞痕迹,仅剩的点滴,几乎被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抹平,所以最初叶峥嵘根本没有将面前穿白衣的男人与老一辈儿心目中的传奇人物钩挂起来。
“比划?怎么比划?”叶峥嵘清楚眼前人是谁,清楚人家的来意,反而比先前平静的多,笑意盎然,赌桌上,有一方亮出底牌,另一方不论输赢,心里会踏实,何况叶峥嵘这厮从不惧与人比划。
“会玩剑吗?”姜庆之瞟一眼齐聚台上的香港群星,转脸问叶峥嵘,意味深长,叶峥嵘笑了,握手里杀人的玩意,没几样他没玩过,甚至很多不是杀人的东西,他都可以用来杀人,且一击毙命。
玩剑,抛开武术比赛的套路花架子,你死我活的实战场合,叶峥嵘不觉得与玩军刀有太大区别,杀敌制胜的路数,大同小异而已,他自信点头,虽然从姜庆之砍掉徐致远手那一剑,瞧出姜庆之绝对是玩剑的大行家,但他凛然无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厮一贯的倔强作风。
姜庆之看叶峥嵘点头,也点点头,而后摸了摸就放桌面上那柄已沾染淡淡血腥味的斑斓古剑,眼神格外幽深,像追忆往事,沉默片刻,悠悠道:“我有些年数没用这玩意和人动手,小叶,听说你是běi jīng城最能打的大院子弟,我拭目以待。”
“我尽力而为。”
一老一少两个风姿卓越的爷们文绉绉客套,其实话里莫不隐含刻入各自骨子里的独特傲气。
男人,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可以圆滑,可以jiān诈,可以厚黑无耻,也可以多情滥情,但最好不要没了爷们该有的傲骨,叶峥嵘一直这么想,所以他压根不反感姜庆之隐藏在深沉低调中的锋芒。
陪坐的李磊郭玲玲保持沉默。
李磊的目光游走在发小叶峥嵘和姜山叔叔姜庆之以及桌上那柄古剑之间,依旧玩世不恭的模样。
xìng情使然。
也是对叶峥嵘强悍实力的信任。
现实世界的搏杀格斗,绝非小说中越老越吃香的离谱桥段,jīng力气力走下坡路的姜大叔如何胜过处于巅峰状态且久经杀场的叶峥嵘?
慈善宴会最后一个环节结束,隔壁小宴会厅已准备好午夜酒会,还想逗留的权贵名流可以继续开怀畅饮谈天说地,只是今天的慈善宴会太诡异,司仪宣布结束,男男女女大多起身,熟人间彼此打着招呼,眼看就要散去。
叶峥嵘突然起身,向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去,轻挽中年男人臂弯的美貌少妇先瞅见叶峥嵘,当即惊得小脸煞白,面无人sè,以为使整个香港权贵束手无策的霸道家伙要针对她男人。
“借你拍下的东西用用。”叶峥嵘伸手指向陌生男人手里的檀木长匣,在香港珠宝行业极富盛名的男人顿时松口气,赶忙笑呵呵把手中东西放于身旁的桌上,只要徐致远招惹不起的小祖宗不冲着他本人,要钱要东西,小意思。
叶峥嵘道声谢,打开檀木长匣,一柄剑横放匣中。
铮!
叶峥嵘拔剑,剑长一米有余,剑身最宽处差不多四指宽,通体铮亮,由jīng钢打造,显然年代不太久远,但开了刃的阔剑,往往是古代战场上用作厮杀的兵器,而非古人用来装饰自己的装饰品。
这剑,不知哪个朝代哪位名将驰骋疆场的佩剑,不知染了多少血,此刻为叶峥嵘增添一抹慑人气势。
周围不明就里的人吓得纷纷后退,有人撞住桌子,有人撞翻椅子,突发的sāo动引起全场瞩目,一些已经朝金sè大厅厅门走去的人茫然回顾,继而惊讶,暗想狠狠打了香江权贵脸面的跋扈青年又干什么?
叶峥嵘手持巨剑,潇洒且雄壮,遥指十余米的姜庆之,豪气迸发,道:“动手吧,让这些人做我们输赢的见证人。”
“好!”姜庆之潇洒不羁地笑了,有些年数没用剑与人动手的猛人,依稀找到了当年一剑荡九州的豪情。
一剑荡九州。
小说剧本的情节,却被这个男人真实演绎多次。
曾几何时,震惊世界的排华事件发生,姜庆之只身入险地,目睹比官方报道严重十数倍的惨烈情景,怒而挥剑杀人。
事隔十几年,雅加达本地一些参与祸害华人的畜生至今铭记暗夜中无情收割他们同伴xìng命的冷酷幽灵,这如同排华事件真实的死亡数目一样,永远没有真相,谁也不知道这段被人淡忘,也被人刻意淡化的血腥历史,有姜庆之的魅影剑芒。
当姜庆之清楚自己杀的人,远远不足以弥补华夏民族被东南亚小国割裂的创伤,直接把电话拨到zhōng nán hǎi大佬的桌头,愤慨呼喊出一句话:一个民族没有血xìng的时候,就是一滩烂泥,经济再成功也是全世界的孙子。
这个曾豪气冲天的男人,重新拿起桌上那柄价值连城的斑斓古剑,风采依旧,略显自负地指了指与叶峥嵘之间的这片桌子,似笑非笑道:“小叶,就在你我周围这几张桌子上打,谁落地谁输。”
“好”
叶峥嵘豪迈一笑,飞身上桌,干脆利索,刹那之后,他的笑容凝滞,姜庆之不但踏上桌面,还飘然杀来。
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脚尖交替点几张桌子的桌面,迅速欺近,快若奔雷。
猛虎营的jīng英猛士不同于善于自卫被动出击的zhōng nán hǎi保镖,叶峥嵘更是如此,本来要占据主动的他,却被姜庆之抢先一步。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一步之差效果同样大相径庭。
叶峥嵘只好眼睁睁瞧姜庆之杀来,被动防守。
姜庆之在高处地面一米多的桌面上飞跃,高度足以使在场所有人仰视他,人如龙,剑如虹,以苍鹰搏兔的凶猛架势,至上而下挥出一剑。
青sè锋芒卷向叶峥嵘。
这一剑,气吞万里,毫无破绽。
叶峥嵘仰脸,微眯深邃眼眸,锁定卷来的冷芒,虽然内心涌起三分讶异七分佩服,但刚毅面庞那股子傲气纹丝未变,他曾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象征猛虎营荣誉的虎王,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举剑,迎击。
毫不退缩。
铮剑锋交错摩擦产生刺耳响声。
周围的男女使劲儿等大眼,想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落入眼底的画面仍模糊不清,他们茫然惊愕。
似乎有些不信本该小说影视剧中的情景情节,竟活生生上演,击剑,他们欣赏过,但从未见识这场面。
两柄古剑撕扯出来的火花,姜庆之巧用双剑相交的反震力道,翻过叶峥嵘头顶,落向叶峥嵘背后一张圆桌,就在桌面上的杯盘碎裂同时,姜庆之借力再shè向把整个后背暴露的叶峥嵘。
叶峥嵘尽可能侧身、后仰,仰到失去重心的程度,两人又一次错身擦过,姜庆之的攻势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仿佛拍岸的波涛,一浪接一浪。
旁观者眼里,叶峥嵘始终没动,其实根本没动的机会,姜庆之从四面八方出击,每一次点踏桌面弹起,都好似离弦之箭,不容叶峥嵘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防守,再防守,这让善于进攻的叶峥嵘生出被束缚的感觉。
得势不饶人。
制胜保命的不二法门。
姜庆之将其展现的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二十五年前折服所有大院子弟的猛人,果然非同寻常。
叶峥嵘暗暗赞叹,而以往岁月,从无败绩的叶大少,并未就此失落或有一丝一毫的心灰意冷。
他尽力去寻常扭转乾坤的机会。
猛虎营训练出来的jīng英,只要有口气在,绝不轻言放弃失败。
十八剑,姜庆之足足攻出璀璨耀眼令看客恍惚的十八剑,他双眼一直盯着比他侄儿小几岁的青年,逐渐流露赞赏意味,曾经的岁月里,只有两人接得下他这密不透风的攻势,一人是传授他剑道之术的老人,另一人恐怕已经作古。
叶峥嵘是有些狼狈,可是,足以使爱屋及屋的姜庆之倍感欣慰,不过这位昔rìtài子dǎng领袖没有因欣慰而手下留情,他再次以苍鹰搏兔的姿势,居高临下压向叶峥嵘,劲道磅礴,叶峥嵘除了硬接硬挡,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从容举剑,锋刃已经磕出四五处触目惊心缺口的阔剑横在头顶上,抬起的幽深眼眸凛然无惧。
刺耳剑鸣。
似无形波纹扩散,又似夹杂了巨大冲击力,周围人莫不生出后退的冲动,紧接着轰然巨响。
叶峥嵘立足的桌面在一次次强悍力量冲击下突然崩裂。
姜庆之借力反弹,落在旁边一张圆桌,白衣,古剑,卓然不群。
与此同时,叶峥嵘只站在一片狼藉之上,染血无数的右手紧紧握剑,低着头,呆望脚下,许久,他仰脸闭眼,轻叹,对着姜庆之立足的位置,淡漠道:“我落地了,我败了,愿赌服输。”
一个曾经自负到要做共和国兵王的男人,即使败了,照样拿得起放得下,像个爷们,哪怕上天安排他落败,也绝不怨天尤人。
远处,李磊凝视孤傲却也落寞的叶峥嵘,心头发酸,叶子,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