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承玉跟随辛家nǎinǎi回到楼房,一路上老太太不发一言,他也没说话。院子里没有汽车,看来辛慕尧父子没回来。其实辛慕尧是开着车直接上公司搬兵去了,刚才他就后悔一个人去学校,现在得罪了沈家,怕报复,要多找些人来看家护院。
进了家门,老太太才松开辛承玉的手。颤巍巍地坐到罗汉床上,老人家开始发抖,学校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包饺子,擀饺子皮,辛慕尧急冲冲开车出去,她就意识到孙子出事了,顾不得洗手,她拿着擀面杖往学校赶,路上听说了大部分情况,还有人告诉她,二胖的大妈给自己的儿子大胖打电话了,叫他回来帮忙。大胖工作的地方离村子不远,如果他来了,沈家三个大男人……后怕呀,亏她见机得快,晚一步儿子和孙子就遭殃了。
老太太正瞎想,厨房里忽然有了响动,辛承玉jǐng觉地寻声看去,一道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他正要呼喝,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为了保护辛承祧的nǎinǎi,他不介意暴露身份,但呼喝声还没发出他就认出人影是曾楠。曾楠面沉似水,右手握着一把刀。
“你干什么去?”nǎinǎi也看到了,大声叫道。
听到喊声,曾楠脚底下一停,她显然没料到婆婆已经回来了,赶紧把刀往身后藏。
“唉~~”老太太拖着疲惫的身子堵住曾楠的路,“单田芳评书里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你倒好,”她用手点指曾楠,“气死我,你们!”
“妈,沈家人要对慕尧和承祧不利。”
“我知道,慕尧和承祧现在暂时没事了。你先把刀放下。”
曾楠没办法,只好把刀放在桌子上。辛承玉看到,那把刀颜sè乌黑,长约一尺半,刀背很厚,刀口锋利,应该是砍柴用的柴刀。
“动不动就抄刀,哪儿有点儿女人家的样子!”看着曾楠放下刀,nǎinǎi才放心大胆地数落起儿媳妇。
běi jīng是座神奇的城市,人们发生争执后动手的少,动嘴的多,就算决定动手了,也要事先约定时间地点。“有种儿你等着我”,“明天晚上八点还这儿见”等等,两人分开后都去找帮手,鲜有独自应战者,而且大部分时候约定都会作废。东北男人最看不上běi jīng人这点,有动嘴的工夫,架都打完了。
再有,běi jīng人打架很少用凶器,平房居多的时期最常用的是板砖,现在楼房多起来,砖头不像以前遍地可捡,取用没那么方便了。即使如此,一般打架,还是就地取材,尽量不动凶器,双方都明白一与铁器、火器联系起来,xìng质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正训媳妇,辛慕尧回来了,从奥迪后排座下来四个小伙子,雄纠纠气昂昂。
“妈,您回来啦,没事儿吧?”辛慕尧基本上算个孝子,进门先看老妈。
“你还记着我,跑的时候也不带上我?”老太太挑儿子的刺儿,心里却不怎么在意,反而查看起儿子脸上的一块瘀伤。
“您那架势是来教训我的,他们怎么会为难您?”辛慕尧半撒娇地劝老妈,“沈家爷俩儿真不要脸,俩儿打一个。”
“唉,说的是呀。你带回来几个人?”老太太说。
这母子俩儿都没看出朱冰晶拉偏手,辛承玉不动声sè地叹息。
“十个,后面还有六个,车里坐不下了。”辛慕尧颇有些自豪,做生意就是好,一招呼就叫来十个帮手,现在不用怕沈家了。
“叫他们回去,我没准备饭。”被冷落的曾楠生气地说。
“哟,谁惹我老婆了?”辛慕尧夸张地说。
“妈,您怎么了?”辛承祧担忧地拉曾楠的手,疑心母亲因自己闯祸生气。
“跟你没关系,我问你爸,今天的事打算怎么办?”
辛慕尧还真没想好怎么办?找帮手也就解了燃眉之急,绝非长远之计,总不能十个大小伙子什么都不干,就给他家看家护院吧。
思前想后一番,他跟媳妇商量:“要不我去医院给二胖送医药费,再多给点儿jīng神补偿?”
“对,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老太太随声附和。
“只给钱,沈家能干?”曾楠苦笑,沈家今天折了面子不说,大的,小的都被打了,这口气他们咽得下去吗?
“要不等他们气消点儿了,我去上门赔个礼?”辛慕尧小心翼翼地说。
“呸,你个软骨头!”曾楠立马炸了,“当年我舅爷初到上海,上海人欺生,他是怎么站住脚的,就是一个一个打过来的,把整个弄堂的男人打了个遍,打到他们服。”
又提她舅爷,辛慕尧脸都苦了,曾家人一提打打杀杀就兴奋莫名。看着曾楠发飚,辛慕尧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时候只要他敢说一句妥协的话,就等于承认养小三的谣言,那时他比二胖还惨。
“没事别找事,有事别怕事。这次我们要是服了软,以后就别想在村里混了。你还想承包鱼塘、渡假村,别做梦了。”
说到鱼塘和渡假村,辛慕尧的眼睛圆了,那是他跟村里正在谈的项目,本来十拿九稳,忽然出来三家人抢,岑大鹏怕伤和气,就把项目搁置了。这回打架的事处理不好,真会影响到项目的归属。人为财死,辛慕尧有点儿贪财,见钱就眼红,话说回来,见钱不眼红的也发不了财。
“你说怎么办?带这十号人砸了沈家去?”
“得了吧。”老太太暴喝,“你不弄个孩子回来,哪有这场祸事,现在要砸沈家,那是犯法的。”
“这事怎么怪我?我给承祧找个兄弟不就是为了打架的时候不吃亏嘛,不过,今天承玉你为什么没帮忙呢?”
“我……”没料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辛承玉语结。
“算…算了,看来跟我想的不一样。”不是亲兄弟,谁会上去挨刀,小孩子也一样,辛慕尧这么想,第一次后悔收养孩子。
辛承玉的反应就似刚刚梦醒,随手拿起曾楠放在桌上的柴刀,转身就出去了。
辛慕尧顿时傻了。
“哥,”辛承祧反应最快,马上要跟出去。
老太太惊得从罗汉床上跳下来,先拉住辛承祧,又冲辛慕尧吼道:“你个王八糕子,快拦住他。”
“我靠,这都什么孩子!”辛慕尧跺了跺脚,追出去。
辛慕尧追回了辛承玉,没道理追不回,辛承玉不过是做做样子,他干嘛去沈家拼命,为了给辛家顺气还是为了承包鱼塘,太可笑了吧。
装作不情愿地被辛慕尧拉回来,辛承玉故意把脸拉得长长的,低头不说话。老太太把他叫到跟前,拉着他的手,半是埋怨,半是爱惜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跟承祧似的这么冲动!”
“妈,瞧您这话说的,有点儿火力才叫男孩子嘛。”辛慕尧面露喜sè。
辛承玉用眼角瞥曾楠,她虽然没说话,看向他的目光已有些赞许之sè。
有了这个小插曲,辛承玉依稀感觉到他与辛家人的关系无形中亲近了一分,算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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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楠傍晚时分来到岑大鹏家,这个时候家家都在吃晚饭,路上基本没人。
岑大鹏看到曾楠进门,马上放下筷子,辛沈两家的纠纷闹得他心情烦躁,没有胃口。
“你可来了,我以为得八抬大轿请你呢。”
岑水心起来把座位让给曾楠,又去沏了一杯花茶放在曾楠面前。
秦凤看着女儿,不满地紧闭嘴唇。
“还是水心懂事,”曾楠的目光扫过岑大鹏夫妇,“一点儿都不像你们的女儿。”
“承祧倒是真像你。”秦凤反唇相击。
曾楠不以为然,“对哦,那小子跟我一样。”
秦凤气结,这种惹祸的孩子有什么骄傲的?让她更为气恼的是丈夫没有表达出跟她同样的观点。
此刻,岑大鹏默然地看着曾楠,心中隐隐有种刺痛,而这位有着“刺玫瑰”之称的前任村花就是痛苦的来源。岑大鹏自诩硬汉子,他对同样火爆xìng格的曾楠有种惺惺相惜的微妙感觉,曾经有过如此烈xìng的女子只有他才能驾驭的想法。当年,如果不是他想当村长不肯外出闯荡,如果曾楠安于现状不在高中毕业后到城里打工,如果当初陪她出去打工的不是辛慕尧(他也知道曾楠是去外面见世面,辛慕尧才真正是去闯世界的),曾楠应该是他的妻子。他固执地认为,全灵秀村只有他岑大鹏配得上她。辛承祧显然继承了母亲的xìng格和容貌,所以他看辛承祧的时候,总觉得那应该是他的儿子。
骨子里岑大鹏很欣赏辛承祧,就是眼下这件事,他也没觉得辛承祧有错,别人污蔑自己的父母,当然要打回去,如果他家碰上这种事,他希望女儿也能这么做,就是手重了点儿,要不让二胖给辛承祧道歉都不为过。
“二胖这回伤得不轻,命根子差点儿废了,”岑大鹏提醒曾楠,“谁家孩子被打成那样都不会善罢甘休。”
曾楠听说伤到了要害,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回家她得跟承祧好好说说,以后别打要害,打肉厚的不要的紧的地方,比如屁股,踢多少脚都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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