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与平rì不同,吴三客栈里并没有挤满当地的居民,反而来了众多官兵,个个拿枪持刀,门里门外把守个严密。
吴三和六槐慌慌张张地敲响每个客房的门,说是镇守西路的关北王亲自带兵前来查案,命令所有人出房等待问话。
这位关北王赵德兰也是当今皇上的皇叔,多年驻守边关,何以如今也来到这琼塔镇?展昭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被害的西路都总管李立龙隶属于关北王之下,如果这关北王听到些风声而来,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他走出房门,正与欧阳chūn打个照面。再看欧阳chūn面sè不善,冷冷瞪过来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瞧瞧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府中人,真是好大的架势好大的气派,可除了扰民,不做一件正事。展昭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只能暗自苦笑,无话可说。
关北王嘴阔耳大,下巴上密麻麻一蓬胡须,黑白相杂,根根透肉。他敞开了胸甲,大咧咧地坐在柜台之前的一张椅中,将一双穿了马靴的大脚搭在柜台上。
吴三和六槐愁眉苦脸,束手塌腰立在一旁,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不知何事正被关北王骂得狗血淋头。
关北王一抬头,看见展昭走过来,更在椅子上坐舒服了,伸手一抹胡子,大声说道:“本王听说这吴三客栈突然来了不少中原人,举止可疑,没想到原来是展护卫。”
展昭面sè平静,弯腰抱拳,说道:“属下见过王爷千岁。”
关北王上下一打量他,嘴里啧啧作响,说道:“你们开封府的人都是这般傲慢不守礼吗?见了本王为何不跪?!”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声sè俱厉。
展昭腰背一僵,脸sè有一瞬间变得苍白,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右手一撩衣襟下摆,屈身单膝跪地,说道:“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拜见王爷千岁。”他低垂着头,却隐约听见身后的欧阳chūn冷冷地哼了一声。
关北王哈哈大笑,说道:“展护卫请起。前年宫中一见,相别经年,展护卫风采依旧,南侠展昭的大名也传到了这荒漠边陲,仰慕展护卫的人实在不少啊。”
众人见这关北王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心里都是惴惴。
展昭道声谢,站起身。
关北王问道:“展护卫不远千里而来,又是为了什么大案子呀?”
展昭略一沉吟,回说道:“属下是来查办西路都总管李立龙大人被害之案。”
关北王从柜台上抽回双腿,直起身,问道:“有线索吗?”
“这个……”展昭暗自衡量可以告诉他多少,慢慢说道:“属下所知不多,还在调查中。”
“哦?你所知不多?”关北王冷笑,伸手一指展昭身后,大声说道:“那两人不就是李立龙的义弟龚千山和其子吗?你们开封府的人真是不老实,若非本王与李立龙相熟,见过他的家人,今rì就被你展护卫狡猾地骗过了。”
展昭依然面sè平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也是昨rì才见到龚千山与李都总管之子,还待进一步问话调查。”
关北王一挥手,说道:“那就不必展护卫辛苦了,本王接手李立龙之案即可。”
展昭没有应话,却站在关北王面前毫无退让认同之意。
关北王眼神冰冷,上上下下地看展昭,说道:“怎么?你想违抗本王的命令吗?本王已决定今rì就带走这龚千山和李立龙之子。”
展昭一抱拳,态度恭敬,语气却异常坚定,说道:“回禀王爷,此案已归开封府接管,属下奉令查办,就一定会清查到底。此二人为此案关键人证,绝不会移交于任何人之手。”
关北王浓眉倒竖,抬手一掌重重拍在柜台上,震得上面的摆设物件原地跳几跳,哗啦啦响成一片,那个吴三用来算账的老算盘更是翻滚着跌落,摔出去老远。
吴三眼巴巴看着算盘,皱起眉头,苦了脸,那模样简直比他自己摔在地上还觉得疼似的,偷偷望向关北王的眼中甚至露出了恶毒的恨意。他忍了又忍,还是乘着关北王不注意,小心蹭过去,捡起算盘搂在怀中。
这吴三如何心疼算盘,却没人顾得上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关北王和展昭身上。
关北王拍桌而起,几步冲到展昭身前,与他面面相对,眼中怒火如炽,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
展昭在这烈焰般的目光下,如一道清风,不受力,也不为之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无所作为,却气势强大,丝毫不避缩。
两人对视良久,关北王目光有些恍惚,一字一字说道:“你决不会让出这两人?”
“不会。”展昭说道。
“死也不会?”关北王咬牙说道。
“死也不会。”展昭说道。
关北王又仔细看了展昭良久,突然一笑,退后几步坐回到椅中,重新坐舒服了,双手一拍,说道:“果然是南侠,好,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才,你何必为那包黑子跑腿?不如转来追随本王罢了,rì后定不会亏待你。”
展昭听他话里的招揽之意,再想起在京中时,就听说过这关北王拥兵坐大西路边疆,野心勃勃,如今看来只怕传言不虚。关北王本是皇室宗亲,功高势大,如有异动,恐怕边关危机。他心里担忧,嘴上说道:“谢王爷赏识,属下本无大志,只求能在开封府中效力就足够了。”
关北王抬眼看着他,翻翻眼皮,哼了一声,说道:“也罢,展护卫另有志向,本王也不强求。至于这两人,你说是办案的关键,就暂且留给你。本王就在城外驻军,十rì之后,你必须给本王一个交待,否则,可别怪本王无情。”他独霸一方,向来受人奉承,说一不二,今rì却在展昭处频频受挫,心里愤恨,如果不是还忌惮朝廷三分,早就挥兵下令拿下展昭等人了。
展昭想的却是另外之事,当前情形下,西夏和大辽都对大宋虎视眈眈,这边关的安危全都依仗在这关北王的身上,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关北守军出了任何差错事故,就开口问道:“请问王爷为何不在镇中驻军?”
关北王一咧嘴,说道:“这弹丸小镇,哪能容得下本王带来的三千铁骑jīng兵?还是镇外立起军帐住得舒服。”
展昭说道:“属下不懂行军宿营,不过,听说这几rì会有沙暴,只怕……”
“怕什么怕?”不等展昭说完,关北王已抢先说道:“本王沙漠行军二十几年,什么异相没见过,虽然这琼塔镇的沙暴传说得邪乎,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乱力怪神故弄玄虚,本王于百万军中都可zì yóu进出如在无人之境,又何惧这小小的沙暴!”他突然扭头对着站在远处的大祭司阿月呲牙一笑,说道:“至于你们这些什么月光族,什么敬天祭奠一类的噱头,本王这次另有大事,暂且还顾不上你们,等得rì后定会好好整治一番,绝不会放任你等蛊惑人心,图取利益。”
关北王耍够了威风,跳起身来,带着兵丁扬长而去,留下酒堂中的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中充满了猜忌和惊疑,气氛甚是压抑。
白玉堂轻咳一声,强笑道:“大早起来这么一瞎折腾,我都饿了。六槐,快去将那大饼稀饭咸菜疙瘩都端出来,虽然难吃,总比饿肚子好。”
六槐赶紧答应一声,忙去后堂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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