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人间乱跑,到底想找谁啊?”朱珥好奇地问。
“我想要晒晒阳光,想要泡泡海水,想要吃温暖可口的食物,想要看明亮美丽的风景……”帝鸿舒的眼睛明亮的像是初升的旭日,却突然被乌云遮住,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有个弟弟的,他偷跑出来了,再没回去过。找到他,我就知道正常行走在阳光下的法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念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你的弟弟在彼岸苑?”
“就算不在那里,那里也一定有关于他的线索。”帝鸿舒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得意洋洋地,“阎王道不走单,走单就到不了彼岸苑。我蹲守在路口好多年了,总算等到一个同路人。”
帝鸿舒毫无形象地想要抱住朱珥,激动地手舞足蹈,“我还以为再过个千年万年,都等不到同路人,天可怜见,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总算让我等到了。”
朱珥赶紧避开,暗叹帝鸿舒的好运,阎王道只有阎王能走,这墨雪大陆的其他人如何走得了,怕也只有半步入圣的姜琰,才能闲庭漫步地走过阎王道。
黑色拱桥的尽头,开着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艳丽的红色花朵向着天空舒展着花瓣,像在对着上天祷告,又似要挣扎脱离大地。朱珥定睛细看,发现彼岸花果然是有花无叶,像鲜血铺就的地毯,红似火艳如霞。
“这是火照之路。”帝鸿舒贴心地为朱珥解,“除了忘川彼岸,就只有这里,能看到如此繁盛美丽的彼岸花。跟我来……”他想去牵朱珥的手,却见朱珥的手背上生出一道电光,虽没有被伤到,可那灼烫的疼痛感却是真真切切的。帝鸿舒略感奇怪地看了眼朱珥,并不敢再乱来,踩着殷红如血的花朵往前领路。
“我都没牵过,他就想牵你的手。”朱珥听得姜琰一声冷哼,便知先前的电光是他的神识搞的鬼,抿着嘴一笑,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甜。
“这地我的神识被阻隔的厉害,你心些,死了我们都没法出来给你收尸的。”姜琰嘴怀,话中的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朱珥也习惯了他那张不出几句好话的嘴,并不和他计较。
“我知道,我会心的。”朱珥默默地回应了一句。
“你停下来做什么?快走啊。”帝鸿舒感觉到朱珥停脚不动,忙回过头来催促。
朱珥回过神来,她至今还无法熟练地一边用神识沟通云雾山里的两位一边在外面行动自如,朝着帝鸿舒笑了笑,随意糊弄一句,“桥上风光甚好,多看了两眼,你催什么催?”
朱珥完话就跑起来,这鬼地美则美矣,却阴森森冷飕飕的,背上更像爬过上千只毛毛虫。帝鸿舒闻言朝着朱珥笑起来,他一笑,桥上浓郁的黑气都淡了些许,总算没那么阴森恐怖,真正显出几分美好风光来。
“你慢慢看,我哪敢催你。”要不是那萦绕在身侧的黑龙彰显着帝鸿舒的身份,他的言谈举止和墨雪大陆上初初长成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没什么两样。
帝鸿舒难得安静下来,脚步生风往前行去。朱珥留意到,他踩在花朵之上,却尽量不踩伤一朵彼岸花,更像是漂浮在花海之上的一朵黑云,云边还托举着一个她。朱珥是在走,其实有一股力量托在脚下,带着她在前行。
火照之路的尽头,出人意料的出现一座幽静古朴的院落。隔着高高的院墙,能听到墙内流水哗哗,丝竹声声;能看到高楼挂着的大红灯笼,似有曼妙身姿舞在云端。
“这里就是彼岸苑?”朱珥好奇地问,不经意回头,却见彼岸花海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来路变成一片柳树林,枝条蔓生,随风飘扬。
“呜呜,我终于走到这里,我终于走到这里。”帝鸿舒松开朱珥的手,改为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珥满脸懵逼,这条路如此好走,无惊无险,帝鸿舒这么激动做什么?
“哭够了么?哭够了我就去敲门?”朱珥冷眼看着帝鸿舒哭起劲,她自长大后已经不爱哭了,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事,还是要靠自己面对。
“对,对,敲门,快敲门。”帝鸿舒哽咽着抬起脸来,月光辉映中,他的脸格外的白,白的发出辉光来,像是盛着一湖碧水的眼睛灼**人。
朱珥便去轻叩门扉!院内许久都没人应,只是丝竹声依旧,高楼上舞姿翩跹。
“看来,你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这门没关啊。”帝鸿舒满脸不服,走过去将门一拉,门开了,门内无人,院落遍种寒梅。现在是夏季,梅花却竞相盛开,花红如血,宛如一盏盏灯笼缀在枝头,照亮通往院落深处的道路。
暗香浮动中,朱珥心翼翼地跟在帝鸿舒身后,走上那条曲折的道,待转过不知几个弯,便看见一座九层的致楼房矗立在道路尽头,唯有那第九层楼亮着灯火,似宴会正欢。
帝鸿舒兴冲冲地奔向楼房,却不忘身后的朱珥,见她数蚂蚁似的拖拖拉拉,便热情地拽着她的袖子往前走。
朱珥心中的诡异感觉来盛,帝鸿舒却已经推开了楼房虚掩着的门。被拽进门内的刹那,朱珥又一次回头,却见哪有什么遍地盛开的红梅,明明就是一条暗光粼粼的河横亘在楼房前面,看不清河有多深,看不清河有多宽,河面平整光滑地像快镜子,没有任何倒影,河面上自然也没有船。
“这……这里我时候来过……”帝鸿舒怔怔地看着一楼的布置,激动地。
一楼隔成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放着孩子的玩具。世间你能想到的玩具,这里都有,被归整得整整齐齐,放在大开着门的房间里。
“彼岸苑,其实是镜像空间,难怪需要两个人才进的来。”姜琰突然响起的话,让朱珥心头的诡异感觉略微散去了些,只听他,“别怕,无论遇到什么事,你若无惧便会安然,记住我的话。”
“好。”朱珥开心地答道。
帝鸿舒痴痴地看着手中一个缺了半只爪子的布老虎,“阿弟,阿弟,我来了。”
“我觉得这个阎王不太正常,可能脑子有病。”朱珥偷偷地给姜琰嘀咕道。
姜琰忍不住大笑,“你管他,跟着他走完这趟,也算还了定魂珠的人情。”
“行吧,姜琰,你可是又欠了我一回啊。要不是你招惹上他,我至于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么个鬼地么?”
“是是,我破坏了大姐的美容觉,我又欠你一回。”姜琰很聪明地不和朱珥争执。
朱珥见姜琰反常地没有出言相讥,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下定决心道,“等这里事了,我补几天觉。”
姜琰心里偷乐,知道朱珥的意思是让他俯身在外面行走几日,声音却云淡风轻,“那敢情好,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
突然,姜琰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只听他焦急地,“你心……”
姜琰的话未完就戛然而止,朱珥愣了一下,试着往云雾山里探出神识,却碰到一层阻碍,神识像是豆腐撞上石墙,疼的朱珥咧嘴。
“姜琰,姜琰?”朱珥唤道。并没有回音,真正是被什么给阻隔了和云雾山的联系。
“麻烦来了。”朱珥心里一叹,情况是从帝鸿舒拿起那个布老虎后开始不对劲的,刚开始也就是帝鸿舒有些反常,现在连房间都开始摇晃垮塌,那布老虎也碎成块,砸了帝鸿舒满脸。
“走,我们先出去。”朱珥大喊,冲向帝鸿舒。
帝鸿舒傻愣愣地,任由朱珥牵着往回跑。到了门口,朱珥的冷汗一下子流了满身!
门不见了!
“帝鸿舒,你快醒醒。”朱珥摇晃着帝鸿舒,帝鸿舒却好像沉浸在另外的世界,朱珥无奈,心里声对不起,啪啪啪几耳光抽在帝鸿舒脸上。因着朱珥不能用灵气修炼,这几年每天都不会疏于体能的锻炼,还特意找雾了些武技,和人动起手来,至今还没吃过什么亏。这样的朱珥,手上的力道之凶残,可想而知。
帝鸿舒的眼睛终于恢复清明,他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脸,疼的龇牙咧嘴,却半点不知道是朱珥打的,还追着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楼要垮了。”既然帝鸿舒搞不清状况,朱珥才不会承认自己动的手,顾左而言他,“我们得想法子出去。”
“不……我们得上去。”帝鸿舒坚定地,眸光像是燃着一簇火。又疑惑地摸了摸脸,“我的脸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朱珥睁着眼睛瞎话,指了指房间里飘舞的布老虎碎片,有些心虚地,“被砸的?”
“专砸我?”
“谁叫你乱拿西?”朱珥镇定地,“你瞧我,我就什么都不敢乱碰。”
帝鸿舒却已顾不得自己的脸,而是抬头看着上。朱珥紧跟着抬起头,这才惊觉,一楼晃得惊天动地,天花板却稳稳地悬在头上,垮塌地都是些吊灯墙画。
“行,我们上去。”朱珥点点头,既然没有出去的门,那就只有继续往上走了。两人在楼道里飞奔,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上二楼的楼梯。
“难道,楼梯藏在房间里?”朱珥挥开差点砸到身上的一个木制马车,又躲过不知哪里飞射而出的藤球。
帝鸿舒的清醒也就是那么一刹那,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见着是靠不上。朱珥急的满脑门汗水,在识海里呼叫姜琰和雾也没得到回应,只得一间房一间房地认真找过去,希望能够找到隐蔽的楼梯口。
在外面时看着楼很高却不大的样子,如今一间房一间房地走起来,朱珥才发现这楼大的没边,累得手脚发软的朱珥,靠在一间房的房门上,往前望是两排整齐的房间,往回望也是两排整齐的房间,都看不到尽头。
“见鬼了。”朱珥低骂,又想到天下最厉害的鬼可不就在自己旁边,便再也骂不下去。可这么找着也不是办法,她只是凡人,需要吃饭喝水休息便。而且瞧着这一层诡异的情形,老实的办法怕是解决不了问题。
朱珥冷笑着看向帝鸿舒,这货不知道正想到什么,脸上笑得跟花一样荡漾。朱珥往手掌心呵口气,就要往帝鸿舒脸上招呼,哦豁,发生了什么?朱珥的手腕被铁爪般的手指捏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帝鸿舒将朱珥的手拿离自己的脸,“我可是阎王,你这般不敬,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知道吗?”完,帝鸿舒摸摸自己还隐隐作疼的脸,有了不好的猜测,看着朱珥的神情变得狰狞凶恶起来。
“我想帮你看看脸伤,啧啧,真可怜,都肿起来了。”朱珥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翘起指尖给帝鸿舒看,“你瞧,活血化瘀的药膏,消肿止疼,不到一个时辰就见效。”
“那你快给我上药啊。”帝鸿舒用手指摸摸肿成馒头的脸,哭丧着,“帝英俊了几千年,却在今日被毁容,呜呜,我不要活了。”
“那你死去吧。”朱珥毫不留情地,“死了正好就回家了。”
帝鸿舒才不要回家呢,瞬间也不哭了,将脸往朱珥面前一凑,眼中满是信赖,“快给我上药啊。”
朱珥觉得帝鸿舒还挺好哄的,便耐着性子,温柔细致地给他肿胀的脸上涂满药膏,哪知那厮还捧着自己肿成大馒头的脸杵在朱珥面前,声音又娇嫩又委屈,“上完药不是该吹吹么?”
朱珥真是要炸裂了!可帝鸿舒的眼神,纯洁无辜地看着她,让人半点都无法拒绝。
朱珥只好将心一横,权当哄孩子了,粗暴地往帝鸿舒脸上吹了几口气,“这下好了?”
“谢谢你啊。”帝鸿舒的一双眼睛被肿胀的脸挤得只剩下两个水亮的黑点,黑点里是笑意。
朱珥心中生愧,觉得自己欺负这样一个傻子般的阎王,有些不地道。
“我们怎么上二楼去啊?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楼梯。”
“路,想走的时候就会有啊。”帝鸿舒笑得天真烂漫,手指着二楼,随着他的话,楼梯徐徐出现,恰恰好停在他们俩的脚边。
“如果找不到路,那就自己走一条路出来啊!”帝鸿舒再次牵起朱珥的手,往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