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苑,第三层楼。
朱珥一边拽死了帝鸿舒的胳膊,一边睁大了眼睛,生怕遇到二楼的情景,两人分别陷身两个不同的空间。
“同样的把戏重复玩可就没意思了。”帝鸿舒大咧咧地,半点不担心重复二楼的悲剧。当然,更可能那对他来并不是悲剧,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朱珥摔出来的时候清楚地看见他脸上不但没有担心着急的神色,更像是没心没肺地在幸灾乐祸。
“这彼岸苑到底是谁建的?简直就是个变态。”朱珥想着进楼后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忍不住吐槽道。
“哦……”帝鸿舒扭捏起来。
朱珥偏过头,就见帝鸿舒神情极度不自然,还躲闪着朱珥的目光。
“呵呵。”朱珥用手在胸口抚了抚,她早该想到,除了身边这个变态,还能有谁,搞出这么个神叨叨的九层木楼来吓人。
“这楼里,没什么真正的危险吧?”
帝鸿舒干笑着,眼睛左转右转都不敢看朱珥了。
朱珥心都凉了,急的一把将帝鸿舒推到墙上,一只手卡在他头颅的左边,逼着他正面看向自己。他比朱珥高,这样近距离站着,朱珥只能看到帝鸿舒的脖子,帝鸿舒只能看到朱珥的发髻,朱珥不得不踮起脚,凶恶地问,“你整的玩意你要把自己玩死呐?这里头还有什么鬼西,快点给我清楚,信不信我一把火给你烧了?”
或许楼房是木质的原因,朱珥在楼里运用领域掌控格外的得心应手,心随意动,她指尖窜出一朵银红色的火苗,跃跃欲试地想要将火舌卷向墙壁和近在眼前墨如锦缎的帝鸿舒的长发。她早该想到的,先前真是傻啊,用个匕首凿什么洞呢,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若是帝鸿舒找的人真在里头,着火了还能不跑?大家外面见就好了。
“这是什么火?”帝鸿舒大多时候显得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这会儿见到朱珥指尖的火焰,脸色刷地变了,无比慎重地,“你往后拿点,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孩子不能随便玩火吗?”
“姑娘芳龄十八,不是孩子了。”朱珥指尖的火焰像是在迎合朱珥的话,飘舞成笑脸的形状,裂开的大嘴尽是嘲讽。
“打个商量,此间事了,我把彼岸苑送给你,你把你这火苗分一缕给我?”
“做梦呢?”朱珥瞪他一眼,她变幻出来的火苗,怎么分给他?
“你这个火,让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畏惧。”帝鸿舒将身体尽可能地远离火苗,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它,明显抱有极大的兴趣。
“那自然,烧什么,效果都棒棒的。”
“现在,好好你这破楼吧?还有什么花样?”
“那个……姑娘,我得明,这个楼和你在人间看到的那些不一样。”帝鸿舒轻咳一声,神情有几分得意,“这是彼岸花根铸造而的楼,想当年为了造这栋楼,我可是差点把忘川的彼岸花给拔光。”
“重点?”朱珥将火苗往帝鸿舒面前凑了凑,不耐烦地催促。
“这是一座可成长的楼,最初只有三层,我分别放了玩具,家具,烹具,所以这三层你尽可放心,有些恶作剧,但绝对没有致命危险。”帝鸿舒着话,反手将朱珥抱在怀里,两人调换了位置,他整个人一下子舒坦了,有些不虞地,“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对男人做这种动作,不觉得……”他将过分的话咽回肚子里,,“不觉得不合适吗?”
“那这是什么?”朱珥才站稳呢,都没听清楚帝鸿舒后面那半截话,脸一下子惨白惨白的,指着面前吞吐着信子的红色大蛇,问。
“我……”帝鸿舒回过头一看,瞬时语塞,看向那不知何时爬到两人后的大蛇,叹口气,“这个……哪儿跑来偷吃的灵蛇?”
朱珥转过身,看着长了双灯笼般大眼的红色大蛇,大蛇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条大蛇的蛇脸下隐隐藏着一张人脸,更可怕的是大蛇吞吐间,楼内的天气诡异地在冬夏之间切换,一瞬温度低得要把人冻死,一瞬温度高得要把人烤熟。
“目前看来,它大概,想吃我们。”朱珥上下牙齿打颤着,她心里有了很不好的猜想。
“一条蛇而已,胆子也太了。我了,一二三楼都没什么真正的危险啦,后面几层我倒是不准,我弟弟出来的时候把彼岸苑也带走了,这么些年,不知道后面几层成长起来后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这是普通的蛇吗?”
被蛇眼看着,朱珥心里发麻腿肚子打颤。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到头顶,大蛇没有任何动作,却牢牢锁住自己的猎物,朱珥甚至连领域掌控都施展不出来,宛如羔羊待戮。
“这是……我的个天!”帝鸿舒身为阎王,并不无知,先前匆匆一瞥不当回事,这认真一看,就脸色凝重起来,显然和朱珥一样认出面前大蛇的来历,堂堂阎王腿肚子也是一哆嗦,脱口而出道。
“世上应该没有哪条蛇,能够将阎王大人吃进肚里吧?”朱珥声嘀咕着,不怀好意地朝着帝鸿舒笑了笑。
不等帝鸿舒反应,朱珥将他甩了出去,目标正是红色大蛇微微张着的大嘴。帝鸿舒像一朵白云,飘向红色大蛇脸盆一般大的蛇嘴,这举动,果然吸引住了大蛇的注意力,蛇眼转开,朱珥这才从快要窒息的感觉中脱离出来,整个人汗淋淋地滑倒在地上。
“啊啊啊,不要啊,我肉糙骨硬,还几万年没洗澡了,别吃我啊。”帝鸿舒夸张地大叫,手脚胡乱地舞动着,眼睛一直看向朱珥,莹润的水光显出他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心情。
“好好叙旧!”朱珥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谨慎地用领域掌控在周身建起完美的保护罩。
“最毒女人心。”帝鸿舒扯着嗓子喊道,在靠近红色大蛇的刹那,双目中突然爆出金光,口中道,“孽畜,君面前也敢放肆?”
红色大蛇的灯笼大眼转了转,蛇信子不停地晃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不退反进,蛇信子像一条细细的红线,卷向帝鸿舒的脑袋。
“看来,它认不得英明神武的阎王大人。”朱珥幸灾乐祸地,并不将帝鸿舒的险况放在心上,堂堂阎王若是这么容易被一条蛇弄死,趁早退位让贤得了。
“想饶你一命,既然如此,死吧你。”帝鸿舒目光的金光所及之处,瞬间红色大蛇只剩下一副蛇骨。
“我,这玩意真不是我放进来的,一定是三楼的美食太多了,它偷偷跑进来的。”帝鸿舒束手而立,刚刚杀神一般的气势犹为散尽,白玉般的脸庞笼罩在一层黑雾中,若隐若现,他的眼睛却是紧紧闭上的,还有金光外泄。
“你倒是来扶着我下啊,我两个时辰内,这双眼睛都睁不开了。”
“黄泉眼,当我不认得?”朱珥嗤声道,深深觉得这趟来亏了,是没什么危险的三楼,都藏着条凶恶得逼出阎王黄泉眼的大蛇,后头还不知道会出现些什么鬼西。别看帝鸿舒闭着眼睛,可堂堂阎王看西又岂会只依靠眼睛呢?
“我给你,这蛇骨可是好西。”帝鸿舒的眼睛依旧闭着,却喜滋滋地给朱珥推荐,“你就没个储物戒么?快装进去啊。”
朱珥苦恼地抓了下头发,她还真没有储物戒啊!往常有什么西,直接扔回云雾山就好,这还是除了罗刹林之外第一次遇到和云雾山断开联系的情况。
“活得可真是造孽。”帝鸿舒拍拍朱珥的肩膀,无比同情地,“你还不如早点死了,来我的阎王殿,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你瞧瞧你,活着能有什么出息,不能修炼注定为人鱼肉,长得又丑不拉几怕是嫁不出去,性格暴烈急躁一点都不温柔,连给大能做炉鼎的资格都没有,遇到灾荒战乱还要心被人拉去当了四脚羊。”
朱珥深吸气,再深吸气,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我给你真的,你好好考虑下啊!阎王殿里有我罩着你,你也不至于四处飘零。墨雪大陆强者为王,普通凡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观你面相……”帝鸿舒混不会看人脸色,喋喋不休地劝道。
朱珥初时特别生气,气到恨不得一刀捅死帝鸿舒了事,可这货这张嘴一张开就停不下,听多了,慢慢地心里就开始麻木了,到最后,随他什么,从朱珥的左耳进去,右耳就又出来了,反正不进心。
帝鸿舒累了,见朱珥面无表情,脸上的砖形印记微微泛着银光,心里便觉得朱珥朽木不可雕。他堂堂阎王亲自邀请,朱珥可是举世无双第一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太不识好歹了!哼!帝鸿舒暗想着,等将来朱珥想到阎王殿,他还不收了呢!偏要让她在凡世流离漂泊,吃尽苦头。
朱珥突然指着窗台边的一个颈子细长的玻璃瓶问,“咦,那是什么?”
玻璃瓶里装满五颜六色的石子,在灯火中煞是好看,奇怪的是,玻璃瓶的水一直往外满溢,流到窗台上才消失不见。朱珥动了动鼻子,好像不是普通的水,闻着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朱珥好奇地走过去,想要将那瓶子拿起来,却发现那瓶子像是在窗台上生根发芽了,任她如何用力都自巍然不动。
“这个可不能给你。”帝鸿舒走过来,轻松地就将瓶子拿起来护在怀中,生怕朱珥抢似的。
“给我看看嘛,我又不要。”朱珥将脑袋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瓶子。
“好吧。”帝鸿舒单纯地相信了朱珥,朱珥立即伸手去抢,刚将那瓶子抢到手中,就是哎哟一声,“啊,好重。”她话音刚落,瓶子就已经离了手,往地上砸去。
“可不能摔了。”帝鸿舒黑着脸将瓶子接住,好好地捧在手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杨枝甘露就靠它。”
“玉净瓶?”朱珥怀疑地看着帝鸿舒,就差没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玉净瓶不是玉做的么?”
“我弟弟不喜欢玉……”帝鸿舒护宝似地护着瓶子,“这可是它的宝贝,它喝……哦,它最喜欢的西。”
“行了,你放回去吧。”朱珥摊摊手,“我也拿不动,你没必要防着我。”
帝鸿舒一想也是,这么个凡人,如何能拿得动生机无限的玉净瓶呢,便将瓶子放回原位。
“你饿不饿?我有些饿了,我给你找些吃的啊。”
帝鸿舒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朱珥就想挖喉咙将那早已消化掉的辟谷丹给挖出来。
“哎,我以前放的地狱之火还在啊,安干思嫩羊羔肉也还剩着一些,哇,我最心爱的水晶葡萄酒还有满瓶,这是黔江芦火烤鸡,地狱莲雾……”帝鸿舒兴奋地在屋里窜来窜去,嘴里不停地冒出一样样美食的名字来,不多会就抱了满怀吃食回到朱珥身边,大地往她面前一送,“喏,以前我弟弟专门收集的,你这可怜一定没吃过,都尝尝吧。”见朱珥满脸嫌弃,补充道,“放心,这一层时间静止,这些西都不会坏。”
朱珥愤恨地看着帝鸿舒,不是眼前这个王八蛋,她至于吃一颗辟谷丹么?吃了辟谷丹一个月都吃不了其他食物,这货居然还拿着这些个让人流口水的食物过来。
帝鸿舒这个王八蛋,刚刚攻击她的人生,这会儿攻击她的爱好!是不忍孰不可忍!
“帝鸿舒,三日后你可以来找我拿回定魂珠。”朱珥很想立即将定魂珠恶狠狠地砸到帝鸿舒头上,然后潇洒地推开窗子跳出这个诡异的彼岸苑离开。可惜,定魂珠被放在了云雾山里。
“再见。不,再也不见。”朱珥奔到三楼的窗边,推开了窗,躲闪开帝鸿舒的手,握住玉净瓶纤细的瓶颈,刚刚还拿不动的玉净瓶这一回被她轻松地捏在手中。朱珥心中一松,有了这玉净瓶,昭阳城的人就有救了,接下来的彼岸苑之行,不去也罢。她这么想着,侧过脸,朝着帝鸿舒俏皮地笑了笑,往外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