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镜子好神奇啊。”帝鸿舒突然嚷嚷起来,还非要拉着朱珥看地面上映出的自己,“你瞧你瞧……”
“你让我瞧什么啊?”朱珥总觉得脚下的地面很诡异,让人心里发***鸿舒却好像个无知无觉第一次出来游玩的孩童,她不由有些不耐,等顺着帝鸿舒的目光望过去,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水光盈盈的眼睛里是惊恐,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她费了老大劲才克制住心中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跑是没有用的,那应该怎么办呢?
帝鸿舒却兴高采烈地揽镜自照,沾沾自喜地,“原来我是这样的英俊不凡,等我能走在阳光下,一定能引起掷果盈车的效果,哈哈哈哈哈。”
“你总有办法消除我心中的恐惧!”
朱珥以手掩眼,从手指缝里看着乐得合不拢嘴的帝鸿舒。他平凡的面容因为欢乐的笑容显得格外平易近人,让人生出亲近之心。可他为啥就看不清事实呢?
恍若明镜的地面,那个和帝鸿舒穿着同样衣裳却俊美无俦的男人,哪里是帝鸿舒呢?他的目光像是深夜才出来四处穿梭的老鼠,奸猾刻薄贪婪。他脸上完美的笑容像是画上去的,他微微翘起的嘴角闪着尖牙的寒光。
“我承认你很是英俊不凡,可是你的品位也不该如此低下,你认真看看,这个人是你么?”朱珥拉着帝鸿舒蹲下,认真打量地面映出的人影。他们俩蹲下了,宛如明镜的地面下那个帝鸿舒却还站着,嘴角翘起的弧度来诡异,脸上突然露出宛如恶魔般的微笑。
帝鸿舒果真认真去看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看着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把将朱珥拉进怀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随后只听一声轰响,朱珥脑袋跟着嗡嗡作响,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那一刻,宛如一个世界的崩塌。朱珥像在喷发的火山前,又像是在大海的巨浪中……龙卷风呼啸在天地之间,大地狂暴地想要翻个身,夹着山石泥浆的洪水铺天盖地而来。
朱珥什么也看不到,她的世界一片漆黑,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帝鸿舒的大掌将朱珥的眼睛捂得极紧,他的另一只手正好将她按压在怀里,顺势束缚住她蠢蠢欲动的双手。
“别看。”帝鸿舒的声音依旧带着些吊儿郎当,此时听着却莫名让人安心,“还想要你那双眼睛的话,就乖乖的。”
朱珥停止挣扎,眼睛上覆着帝鸿舒的大掌,暖暖的,是身上下唯一觉得舒适的地。她看不到,只能靠感觉猜测正在发生的事,是第四层在轰然倒塌吗?
四周天翻地覆地动了好一阵,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却依旧是电闪雷鸣,风狂雨烈!朱珥这才醒觉,她和帝鸿舒二人早就离了脚下的黑石地面,悬在空中。
“闭好你的眼睛。”帝鸿舒拉了朱珥的手,让她自己捂着眼睛。朱珥这种时候可不敢添乱,忙将眼睛捂得紧紧的,便帝鸿舒腾出一只手去做其他事。
“好了,睁开吧。”不知过了多久,帝鸿舒松开搂在朱珥腰上的那只手,沉沉地。
朱珥睁开眼睛,已经身处一处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和那个漆黑的第四层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帝鸿舒站在不远处一块嶙峋的大石头上,临风而立,背影萧索。
“那边有个棋盘,你如果会下就去认认真真下一局,如果不会就随意放几颗子。”不待朱珥话,帝鸿舒先开口。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透着萧条低落,再不复先前的欢悦明快。
“哦。”朱珥满腹疑问都在帝鸿舒冷淡悲怆的目光下止于喉舌。
棋盘就在大石头边,石头制成的棋盘上,放着数颗黑白分明的棋子。与众不同的是,两种棋子并没有分开放在两边的棋盒,而是胡乱地混杂在一起,在棋盘边的空处堆成一座山。棋盘上有一局残棋,一边被打乱了,另一边看不出什么来,棋局已废。
朱珥蹙眉,她略通棋艺,可面前这盘棋已乱,除非从来,否则如何能继续?如果重来,没有对手,难道要自己和自己手谈不成?如果不重来,朱珥想到帝鸿舒的话,有种释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局残棋罢了,随心而为,落子无悔。
朱珥的手,执起一枚黑子,随手往棋盘一放。脚下突然有些不稳,地动山摇的感觉又回来了,朱珥惊慌失措间慌忙地唤,“帝鸿舒……”
朱珥想的话还没完出口,整个人就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往下掉落。她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掉,极快的速度引起刮脸的疾风,她刚张嘴想话就灌进来一口的冷风,却连咳嗽都不能,冷风憋在喉咙里,鼻喉都是火辣辣的,滋味特别的酸爽。
等终于停下来时,眼前景物再起变幻,哪还有什么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熟悉的感觉让朱珥清楚地知道,他们依旧是在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只是这一次,连他们身上的那一点微光都消失了。看不到明镜一般的地面,看不到四周的一切,眼睛在此刻彻底失去作用,朱珥心里反倒是觉得踏实。她伸手,在四周摸索着,最后触到坚硬又温暖的……胳膊?
“别乱摸,你负不起责!”帝鸿舒欠抽的声音响起,同时,他略有些冰凉的手掌抓住朱珥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我们找找出路,这一层不能久待,时间已经过去不少,再耽搁不得。我倒无碍,你就惨了,出不去是事,怕就怕孤魂野鬼你都没得当。”
“怕是再也出不去的,还有你吧?”朱珥并非反唇相讥,而是冷静地陈述事实。
黑暗中,帝鸿舒沉默了一瞬。
“你的没错。”
帝鸿舒突然发出一声叹息。这让朱珥惊诧莫名,她没想到帝鸿舒这样跳脱明朗的性子,又坐拥地府,还会叹息。无愁之人若生愁,怕是愁绪愁上愁。事情可能真的变严重了。
“你的弟弟真的是亲弟弟么?”
“关你何事?”帝鸿舒恼羞成怒地高声吼道。
朱珥看不到,听觉就格外敏锐些,帝鸿舒这一声吼,生生吼得她耳朵作痛。
“帝鸿舒,我真没想到,阎王殿也有权柄之争。可争端已起,以你的能耐,还怕他不成。”朱珥挺心疼帝鸿舒的,姜琰过帝鸿舒对墨雪大陆有功,可就是这样的帝鸿舒,却还有人想将他困死在彼岸苑中。不过帝鸿舒有功,天道自会庇护他,哪这么容易会被人干掉。
“不,你不明白,他若是想当阎王,根就轮不到我。他对我最好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如此行事?”帝鸿舒很是困扰,“他若是突然改变想法,我会拱手相让的。”
朱珥用另一只手抚上帝鸿舒牵住自己的大手手背,低声道,“我却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的西我愿意给是我的自由,别人若想要抢我就偏偏不给,凭啥给?”
目前看来,帝鸿舒的那个弟弟绝不是什么好人,若是真让他当了阎王,那就是墨雪大陆生灵的噩耗。朱珥决定怎么也要打消帝鸿舒让位的念头。
“帝鸿舒,有你一日,还能保他。若你不当阎王,他出了事这天上地下谁护得主?生死之争,你赢了还可以掌控结局,你若输了,就什么都做不了啦。”
“不……你不懂,他设下这些局,绝不是为了抢阎王的位置。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别伤心了,等见到他,亲口问他就是。希望我们能活到那一刻。”
“你是如何看出情况不对的呢?”帝鸿舒轻笑一声。
“先前那个镜中人绝对不是你。”帝鸿舒虽笑了,可朱珥知道他的心情依然不好,十分体谅他苦苦寻弟到头来发现是一个死亡陷阱的心情,细声细语地,“我看到他们的手,能够长长地伸到脚下,躲在裙踞中躲在裤腿里,觑着机会往外伸。我的脚,那时候踩到一样西,后来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才明白,那是手指。帝鸿舒,如果我们被拉入镜子里,会如何呢?”
“成为供养这座楼运转的肥料,成为守卫这座楼的爪牙。阎王不死不灭,有生命的地就有死灵,阎罗神力生生不息,若是困死在这座楼里,可让此楼晋级为圣器,执掌之人各界难逢敌手。”帝鸿舒牢牢地牵着朱珥,黑暗中四周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只有两只手掌交叠相握的位置,格外温暖,格外安心。
再深厚的兄弟之情,在珍稀厉害的圣器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朱珥知道帝鸿舒这时候心情不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帝鸿舒是在走,可实际上是飘在离地面半寸的地,同时还分出一股力量托举着朱珥。这样脚下的黑石地面感知不到两人的位置,那镜中恶灵便也无法准确地捉住他们。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掌控之力在笼罩自身的同时,朱珥勉力分出部分在帝鸿舒的脚下布上一层柔软却坚韧的护罩。朱珥知道,阎王不好对付,她这个凡人却是极好对付的。在这座楼中,朱珥就是阎王的软肋,她出事的时候就是那黑暗中藏头露尾的人动手的时候。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你真是个不一般的凡人姑娘。”帝鸿舒感觉到脚底下多了一层温软善意的保护,心中一暖。
“若是可以,我真不想趟这趟浑水。”朱珥嘟了下嘴,不开心地,“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倒让我们凡人遭殃。”
“若是……若是还能出去,我将这彼岸苑送给你作为补偿。”
“别,别……”朱珥对这个诡异的彼岸苑都要有阴影了,拿在手里以后怕没有安眠的时候,忙连声拒绝。
“那行吧。”帝鸿舒声音一黯,“是黄泉之物,还是归于黄泉吧。当年我造这彼岸苑,是为了给他一个玩乐的地。哎,极乐之魂,极乐夺魂。好狠的手段啊!”
“极乐之魂,那是什么?”在姜琰和雾的熏陶下,朱珥虽不敢无所不知,却一定是墨雪大陆最广闻博识的人,可这极乐之魂,真是闻所未闻。
“铸极乐幻境,燃极乐之香,享极乐之乐,成极乐之魂。我们的脚底下,是极乐境,进去就再也出不去的地。”帝鸿舒沉重地,“这地,是专门对付我们阎王的,以阎王之力,成就别人真正的极乐之乐。他可真是下足了钱。难怪,千年前彼岸苑昙花一现就消失了,想必那时候他发觉极乐境成长的还不够,不足以困住我,这才销声匿迹。可他也太看了我,千年之后的今天,我不入极乐境,他能奈何?”着话他轻轻拍了下朱珥的头,“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已经被引诱去了极乐境。”
“话就话啊,别动手。”朱珥不满地拍掉帝鸿舒的手。
“滑溜溜的,挺舒服。”帝鸿舒嬉笑着,在朱珥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摸了一把。
朱珥气得磨牙,这可是她辛苦养了三年的秀发。
“我们到了。”突然,帝鸿舒。
“到了?”朱珥顾不得继续生气,讶异地问,“到哪里了?”
“我先前带你去了第四层的彼岸,彼岸无门,此岸有涯,那棋局便指明了生机所在的向,你下的那颗棋,将对应这一层出去的门。”帝鸿舒停下脚步,四周在朱珥看来并不差别,他却能准确地找到向,语气轻松地。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离了这鬼地。”朱珥觉得这一片黑暗中连空气都带着邪恶的味道,浑身上下都生出凉意,心里更是发毛不安。
“好。”帝鸿舒再次将朱珥带进怀中,像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朝着上某个地撞去。
“你确定这是门,而不是什么怪兽的大嘴巴?”这一次没有被捂住眼睛,朱珥久在黑暗中的眼睛捕捉到两点湛蓝的光,帝鸿舒带她跃入的地,腥气扑鼻,还有氤氲的热气包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