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畜生!
朱珥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收起追溯之法,默然站在原地。身后残缺妇人的目光还在默默地注视着朱珥,明明是好几年的光阴,可在真实的世界里,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云雾山里一直关注着朱珥动静的姜琰俊俏的脸上像是大海掀起惊涛骇浪。他调用规则的力量,借着和骆梨的机缘才能追溯过去。朱珥就看他用过一次,朱珥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她怎么能,她怎么能行云流水般使出追溯**,想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
朱珥是个凡人,朱珥绝不是普通的凡人。姜琰的脸色变幻着,许久许久归于平静。也是,朱珥要真是个平庸的凡人,又怎能让诛神殿认主,又怎能让他都去依仗?他真是来好奇,朱珥到底是什么人?
朱珥浑然不知姜琰的动静,她在安安娘亲的目光下,心有所动!这个面目非,浑身上下尽是陌生气息的残缺妇人,却莫名让朱珥心痛地觉得,她就是骆梨,她真的是骆梨。
可是曾经的骆梨刚满十六岁,被师兄们细心呵护着,是百里芳林最俏丽的那朵花。她,她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形同老妪,身残体缺,住在坟地旁边的茅屋里,艰难生存着。
朱珥震惊心痛之下,再次领悟时间的奥义,掌握追溯**,看到骆梨的遭遇。一时恨不得冲进天剑门去将林峰千刀万剐,一时又想冲回茅屋去将骆梨抱在怀里。
骆梨为了孩儿,跳进蛇潭,死里求生,从此被人遗忘。林峰修为暴增,转头另娶娇妻美眷,受尽追捧奉承。作恶的得自在,被负的吃苦头,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她还在看你。”雾察觉到朱珥情绪低落,她不敢再笑嘻嘻地胡闹,难得正经又温柔地。
“你不回去找她?”让姜琰意外的是,朱珥继续往万花村外走去,并无回头之意。
“她的伤势挺不了多久。”朱珥步履匆匆,面色沉重,“她不想和我相认,我便暂时如她所愿吧。”她怒火中烧地,“天剑门欠她的,我去拿回来。”
朱珥打算让骆梨自己去收拾负心人的,可如今的骆梨已经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骆梨了,那便只有朱珥这个妹妹去帮她讨回公道。
先前朱珥只是神识粗略地扫过骆梨,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上了年龄拼着命生下安安的老妇人,也没细看她的经络,只以为普通凡人靠着她给的药温养身体,好歹能多活几年。如今知道来龙去脉,再细细一观,朱珥心里半点侥幸都没有了!从那蛇潭出来,就是有奇遇,骆梨的身体也已近腐朽,到了崩溃的边缘。虽不知她用何等手法让自己看起来想个普通的残疾妇人,可她内里已近坏透了。
朱珥一想到曾经娇花一样温柔善良的骆梨,随时可能真正死去,一颗心就痛得脸庞都要扭曲起来。
“朱珥。”姜琰提高了声音,“以你的能力,自保无碍,挑战天剑门……”
“那又如何?”朱珥眉宇间尽是凝然让人生畏的肃色,“若是怕困难,怕危险,怕失败,那我干脆龟缩在云雾山不出来好了,还在世间行走做什么?”
“朱珥,不要无畏的牺牲。想想安安。”
“我知道你担心我。”朱珥忆起活泼可爱的安安,紧绷的脸总算缓和了些,放软声音,“你放心,我虽不能修炼,好歹长了脑子,不会糊涂到直接去送死。”
姜琰听罢一笑,旁边的雾却不知为何感觉后心一凉,很想给天剑门点蜡。
天剑门灵气暴涌而去最后不知所踪的情况早引起大陆上的修士瞩目。林家山准备向其他门派求助,天剑门少掌门找到飞升之法的消息像燎原之火流传开来。林家山也疑心孙子真有奇遇,连忙将人召回来,一问之下,什么飞升**,听都没听过。
所谓众口铄金,大家都你家得了这西,你要没有,谁会信呢?机缘凑巧的是,林峰一夜化神,虽是有史以来动静最的化神,天上不降雷劫,他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睡了一夜后来再醒来就晋级成功了。这下,天剑门更是百口莫辩,还在静观其变的修士们都坐不住了。修士苦心修炼的目的不就是证道长生吗?不飞升,哪怕是大乘修士,也终有陨落的一天。
就在昨儿晚上,天剑山的灵脉失了灵,彻底废了。天剑门连稀薄的灵气都没了,还比不得云湖旁边的凡人村落灵气浓郁。普通弟子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修成大能,更遑论飞升。门派内一时人心惶惶,诸多弟子心在曹营身在汉,更有甚者直接叛出山门。此时的天剑门,哪还有力气去追究叛门弟子呢?跟无头苍蝇似的狂找灵气消失的原因呢。
外人不知就里,还以为蜂拥而去的灵气都是飞升之法所造成的!他们一致觉得,只有飞升,才能让天剑门这样灵气浓郁的地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以表面上大家对天剑门更客气了,私底下却是层出不穷的动作,不过是想逼着天剑门交出飞升**。
而天剑门哑巴吃黄连,解释没有飞升之法没人信,而一个门派不知缘由地失了洞天福地不是等着关门大吉嘛。天剑门的境况真是雪上加霜,外忧内患,急得林家山要疯。
天剑门崛起后很是收服了些门派家族,又广置产业,可谓家大业大。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手底下的势力蠢蠢欲动突然就不听话起来,各处的产业连续遭受到致命打击。这架势,竟似有人要将天剑门连根拔起。
林峰顺风顺水了好几年,陡然再跌低谷,浑身都不得劲,看往日知情识趣的林欢儿都不顺眼起来,终于在林欢儿都来试探飞升之法时将林欢儿一巴掌给拍飞了。林欢儿靠着温柔意讨了林峰的好,自身修为却很一般,依仗着少掌门夫人的身份,坐拥丰富的资源,也才勉强修到金丹。化神修士盛怒之下的一掌,林欢儿如何受得住,林峰立时当上鳏夫。
林峰年纪修为惊人,瞧着就是前程远大的料子,众人因之尊让三分。可这墙倒众人推之际,一个化神初期就不太够看了,稍大点的门派,哪个没有化神中后期乃至大乘期老祖坐镇呢?
飞升之法就该是大陆共有,天剑门推拒不交,就是和整个墨雪大陆的修士为敌,客人们的语气来不客气,就差搜山搜魂来找飞升秘法了。
朱珥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她此时正在天剑门的藏宝库里搜罗药材。林家山执掌天剑门时,天剑门名声不显,可底蕴还是深厚的,宝库里珍奇药材数不胜数。及至林峰掌权,招摇风光,爱讲排场,并没有真正为天剑门带来多少进益,好在也没有过多消耗库存,藏宝库至今还是所藏甚丰。
别看雾做菜不行,炼丹却是一等一的水准,朱珥正是按照她给出的丹,来搜罗药材的。天剑门藏宝库的药材被朱珥一扫而空,饶是如此,要炼制让骆梨重焕生机的复生丹,依旧差了两味药。
“主人,骆姑娘生机涣散,必须在一个月内服下复生丹。”到正事,雾敛尽风情,满脸严肃。
“我尽力……”朱珥发愁地看着丹,还差的两味药,听都没听过,这要去哪里找的好?好在,自己不认识,朱珥很快想到认识的人。树爷爷活的年岁久远,指不定就听过这两味药材。
马不停蹄地赶到罗刹林,见朱珥归来,草一一和花欢喜的抖动着满身的叶子,朱珥拍拍它们,仰着头将来意道明。
“满达?”树爷爷垂着枝条轻轻拂过朱珥的额头,随之一股微风吹起,温柔拭去朱珥赶路赶急了额头上蓄着的汗珠。
“满达……”树爷爷还在思索,他老了,记性不大好,觉得这名字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终于,他的枝条在地上重重地一甩,“公主提过这味药,在上界它叫满达,在咱们这里,它好像是叫曼陀罗。”
“曼陀罗,那不就是彼岸花吗?”朱珥眼睛一亮,心喜道。
“孩子啊,彼岸花是冥界之花,你这么个大活人,如何能采摘到呢?”
“树爷爷,我有法子。”朱珥喜滋滋地,若是旁的药材朱珥真没什么办法,可这彼岸花嘛,只要能联系上帝鸿舒,想来他不会吝啬给她一株的。
“树爷爷,快帮我看看,另一味复生草是什么啊?”
“复生草?”树爷爷的树叶一甩一甩的,好几次轻轻拍打在朱珥后背上,不疼,就像是在给人挠痒痒。
“复生草闻所未闻。”
朱珥的心如坠冰窟,树爷爷都没听过,这可如何是好?她不得不问雾,“复生草可还有其他名字?”
“真仙界和你们这差别甚大,药材的叫法有异,这样吧,我给你画出来。”雾也听到树爷爷的话,既然满达在这里叫彼岸花,复生草不定墨雪大陆也有,只是叫法不同。她奉朱珥为主,一心忧主人所忧,三两下将复生草画在一张纸上。
朱珥无言地看着手上的鬼画符,拿着这么个西去找复生草,怕是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云雾山里的雾讪讪地摸着头,“那啥,画画非我所长。”
“我或许见过,你样子,我来画。”姜琰道。
“你肯定见过。”雾兴奋地,“复生草就长在长嵇神山里,真仙界仅有的两株就是长嵇神山里流出来的。”
原来长嵇神山有个朝生池,里面长着一种古老而有趣的虫子,名为蜉蝣,朝生暮死,生命短暂。蜉蝣的稚虫水生,吃池边一种嫩黄的草叶长大,成虫不取食,翩舞而亡。那嫩黄的草叶,便是外界传为神草的复生草。
“神山的草,这凡界怎么会有?”姜琰一边循着记忆将那复生草画出来,一边替朱珥发愁。
“那叫蜉蝣的虫子,朝生暮死,会不会就是吃了复生草的缘故呢?”朱珥更担心那味药草的功效,若是骆梨吃了那复生草炼制的丹药,也会朝生暮死往复不休,真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弄得到复生草吧!”姜琰凉凉地,将画好的纸张从云雾山扔出来给朱珥,又问雾,“就不能拿别的药材代替吗?还有没有旁的丹,炼几枚丹药出来暂时缓住骆梨的性命。”
朱珥看着面前的那张纸,笑容不由自主就上了脸颊。
“复生草和满达都得找帝鸿舒要。”朱珥扬了扬手中的纸,喜滋滋地问树爷爷,“树爷爷,你有办法联系上冥界的植灵吗?”
“略费些劲,还是可以的。”
“那请你帮我打探下阎王可有回去?如果回去,帮我传个话,就朱珥找他。”
“好咧。”
因着要等冥界的回话,朱珥便在罗刹林住下,只每日将雾练好的丹药送去万华村,偷偷化在骆梨喝的水里,好歹帮她多拖些日子。
“朱珥,帝鸿舒怎么会有复生草?”姜琰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他没有。不过我在幻境里看到过这种草,我猜,他能想到法子弄到。”朱珥生活在香香部落时,曾经见过这味草药。香香部落的人有个头痛脑热,都会采了这药回来外敷内服。据,这是一位神仙赐予的神草。
“希望吧。”
“嗯,希望帝鸿舒那有好消息。”
十天过去,冥界并无回应,朱珥等的有些沉不住气,不得不向姜琰请教魂魄立体之法,打算亲赴冥界。
“不行。”姜琰一听就断然拒绝,斥道,“你只是个凡人,区区凡魄,跑到冥界转一圈,三魂七魄要是丢个一魄一魂,往后你不死也傻。救人可以,哪有以命填命的道理?”
“就是,姜琰的有理。”雾附和道,“主人,你别想不开啊,只有死人才会去冥界,你这活的好端端的,跑去冥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