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鸿舒的到来,朱珥心头的一块大石被搬开。有阎王在,哪怕一时半会找不着复生草,也没有鬼差敢收走骆梨的性命。这可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朱珥想的美滋滋,才一提,帝鸿舒一盆冷水就泼下来。
“除非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然都得受天地制约,我也不例外。”帝鸿舒随着朱珥往万花村口走,若有所指地,“这样的人,我活了这许许多多年,也只见过一个。”
朱珥随意地哦了一声,满脸失望。
“你知道哪里有复生草吗?”
“仙界的玩意,你问我这个管阎罗域的,怕是问错人了吧。”
“香香他们生病的吃的那个草,你真不知道?”
“那个草啊?”帝鸿舒想了下,摇头道,“那是古时候的药草,你在幻境里也看见了,天地崩塌重建,一切都变了样,那种草,绝迹了。
“这可真是急人。”
朱珥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仙界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地,难道骆梨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吗?她有什么错?她在正当好年纪的时候爱了一个善良稳重的少年,后来,那个少年变了,她的劫难来了。为何将要死的人,不是林峰?
“其实……那个……”帝鸿舒挠挠脑袋,他就是见不得朱珥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一横,道,“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她死,我豁出去受个天罚,还是能给你拖个七天左右的。”
“算了,没有复生草,七天后又该怎么办呢?还劳你受罪一场。”朱珥果断拒绝。
“她到了我那,我一定奉若贵宾,给她挑个好人家转世,包她下辈子平安喜乐富贵一生。”
“不一样。”朱珥语气里藏着丝丝的疼意。哪能一样呢?安安没有了娘亲,她没有了姐姐。转世投胎后的骆梨,哪里还是骆梨呢?
到了村口,林朗见朱珥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由疑惑地看了眼面孔陌生的帝鸿舒,他没认出来这就是天上恶整林峰的人……朱珥是妹妹,林朗护惯了,见她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那情形,就跟当爹的发现自家闺女要被狼崽子叼跑了差不多,当下双眼怒瞪着帝鸿舒,满脸警告,就差直接赶人。
长得也太普通了,笑得也太不正经了,走路都没个正形,和朱珥靠那么近?林朗看帝鸿舒不顺眼!
帝鸿舒是阎王,林朗的心思在他面前就跟白纸一样,看在朱珥的面子上,也不和林朗计较,但也完不将林朗当回事,只紧紧贴在朱珥身旁,目不斜视地往村子里走。
朱珥一路默不吭声,实则正和云雾山中的姜琰还有雾商量事情,“我爹娘姐姐的魂魄能被弥天灯养着,梨姐姐的是不是也能呢?”
弥天灯是圣物,能够破三界五行的束缚,当年能够保住朱宝三人,如今再多个骆梨,应是可以的吧?朱珥心中抱着微的期望。
雾很想帮朱珥,却不得不实话实,“主人,你这位梨姐姐,情况比较特殊,她……”
雾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但她掩饰的很好,“怎么突然起风了?讨厌。”
“朱珥,朱珥,回神啦,你在想什么呢?”帝鸿舒闹腾惯了,朱珥不话,他如何按耐得住,蒲扇大的手掌在朱珥面前晃啊晃啊。
林朗在一旁看得发不快,哪有男人家这么大咧咧地往姑娘面前靠,话也言无禁忌。
朱珥正和雾谈重要事情,就被帝鸿舒给打断,当下没好气地往他手上就是一巴掌,却也知道这货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只能敷衍道,“鸦怎么还不回来?你要不去找找?”
“林朗哥哥,他这人就这样,你别管他。”朱珥冷不丁撞见林朗一幅想找帝鸿舒打架的样子,忙道,“再,他刚刚还替梨姐姐出气呢。”着话,朱珥朝着林朗眨眼,在帝鸿舒面前传音是没有用的,希望林朗懂得起自己的意思,别惹了帝鸿舒不快。毕竟,如林朗这种修士,如果不能飞升,将来魂归地府,一样要受帝鸿舒管束。
林朗一听,先前那暴揍林峰的就是这位,脸色先是缓和了下,随后更严峻了。一个化神期被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如今盯上朱珥,若是用强,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他一个手指头戳的。
不行,不行!林朗脑袋里转的飞快,他得想个法子,将这祸害从万花村里引出去。
“它也不是三岁孩子,何况这地界谁能伤得了它,任它在外面玩吧。”帝鸿舒并不上当,他天天都和鸦朝夕相处,自然是许久未见的朱珥让他更感兴趣些,“你还知道我刚刚是帮你出气,也没听你对我声谢谢。”
“原来刚刚那位大能是您!”林朗挤在朱珥和帝鸿舒当中,满脸堆笑,诚恳地给帝鸿舒道谢。
谁憨厚朴实的人就不会话的,林朗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是恭维之词,将帝鸿舒从头夸到脚,都没一个字重样的。帝鸿舒十分受用,很快揽住林朗的肩膀,哥两好的样子,眼巴巴地等着林朗更多的吹捧。
朱珥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个阎王真是丢尽阎王殿的脸面。
云雾山里的雾见朱珥切断神识,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瞒不久了。”姜琰冷声道。
“总是能瞒一天是一天。”雾很心疼朱珥,“主人可真不容易。”
“是啊。可谁又容易呢?”姜琰张开双臂,迎风而立,声音低落,“朱珥知道真相,该是多么的伤心。真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
朱珥并不知道云雾山里的这番对话,她和林朗帝鸿舒从村子僻静的一侧穿过,很快就走回了何如新家。因着心里在想事情,当吵闹的帝鸿舒和林朗都停下话,,她也没多想,反而觉得轻松,是以也未注意到帝鸿舒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额头有红光若隐若现。而万花村的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堆叠铺天盖日,像是要从天上压到地面来。
“朱珥,你们回来了,快进屋。”何如新正在院子里收晾晒的衣裳和被褥,嘴里唠叨道,“这天气,变就变,瞧着怕是要下大雨了。里哥上山去了,没带蓑衣没带伞,也不知能不能找着山洞避避。”
“朱珥回来了啊。刘大哥快将林子逛成自家园子,如新姐你别担心。”屋里的骆梨听着院中的话声,笑着道。许是这几日的灵米灵菜吃了有些效果,她一觉睡醒神头好了不少,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些。
朱珥朝着屋子里喊了声梨姐姐,这才去看天空。这一眼,她心惊胆战!
乌云黑压压地堆在头顶上,像是有人拿着大铲子在搅动云层,乌云变幻着形状,时而狰狞,时而阴森。雷电声渐渐大了,炸响在耳边,轰轰地震耳欲聋。诡异的是,这样极端的天气,却只在万花村的上空,将目光看远些,便能瞧见远的风和日丽。
“这是要出事的样子。”林朗满脸戒备地望着天空。
“都快回屋。”朱珥将还要收衣裳的何如新一拉,又顺手抱起她家最的女儿,匆匆往屋子里走。林朗见状,便将何如新家另外的孩子护着往屋里走。
朱珥还记得带回来个帝鸿舒,奇怪的是,这家伙进了何如新家里,就再没过话,安静地像是没这个人。何如新和朱珥林朗都打过招呼,对帝鸿舒视若无睹,像是压根就看不到他。
“你的阎王之气,外泄了?”朱珥冷不丁想起一事,虽先前帝鸿舒才对昭阳的事情做过解释,可此时此景,由不得朱珥不怀疑。
帝鸿舒是微微垂着头,听到朱珥的话,他直视着朱珥,一双黝黑的眼睛像是无底的深潭,泛着微微的红光,而他额头上的红光正在暴涨。好在他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是朱珥极为熟悉的。
“我不伤及无辜。”
“帝鸿舒,我请你来是帮我的,你可别帮倒忙。”朱珥警告道。
“想什么呢?我当然是来帮你的。”帝鸿舒深深地看了朱珥一眼,语气轻佻如常,“咱们这交情,不帮你帮谁?”
大伙都进了骆梨的房间,这是朱珥的要求,若是有异,她的掌控之力覆盖不了太远,但是这么一个房间还是可以的。朱珥只希望天上的异常不要持续太久,太久的话,她肯定会魂识枯竭的。
平时觉得还算宽敞的房间,人一多就显得狭起来。孩子们怕骆梨,紧挨着何如新站着。帝鸿舒一直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
“安安呢?”朱珥着急地问,刚刚进院子她就没瞧见安安,还以为他在屋内睡觉,可床上就只有骆梨。
“你别急。”骆梨虚指了指床下面,“这孩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雷,这不,连你回来都顾不上,躲下面去了。”
朱珥哭笑不得,在床边蹲下,将头探向床下,果然看到安安的身子蜷缩在床脚处,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呢。
“出来吧,姨抱着,不怕啊。”
安安迟疑着,朱珥很有耐心地伸着手,满脸温和可亲的笑容,终于,安安试探着挪了挪身子。
“姨,安安怕。”安安扑进朱珥的怀里。
“安安乖,姨帮你捂着耳朵,好不好?”
“好。”安安脆生生地,从朱珥怀里抬起头,这才惊觉屋内站满了人,他慌张地再次躲进朱珥怀里。何如新的女儿朝着安安做了个鬼脸,又用手在脸上刮了两下,可把安安给羞的。他怕打雷,来只有娘亲知道,这下可好,大家都知道了。
“哇……哇……哇……”安安哭的可伤心了,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以后可要怎么见人啊。
“你这孩子……”何如新瞧见女儿的动作,给她脑门就是一巴掌,“你平时不也怕打雷吗?今儿笑话起安安来。”何如新哪舍得用力气打最的女儿,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安安顿住哭声,将捂住耳朵的手挪到脸上,又张开五指,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偷偷地看向何如新的女儿。
何如新的女儿挨了打也不闹,朝着安安吐了吐舌头,转身趴在门边往外瞅。安安好奇她在看什么,从朱珥怀里蹭下来,大着胆子也跑到门边,挨着何如新的女儿一起看外面。两个孩并排坐在门槛上,一样的高矮,一个梳着双髻,一个披着短发,依偎在一处,两三句话便好成一个人。
何如新在屋内也没嫌着,利索地打着鞋垫,屋内的另两个女人,哪里做过这事儿,都很新鲜地瞧着她。
“我男人上山走路多,可费脚了。”
“刘大哥可真有福气。”林朗艳羡地看着何如新的手在鞋垫上飞舞着,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开了花。
“我倒也想。”骆梨满脸落寞,她这身体,一天比一天糟。安安长这么大,穿得都是外面买的,她这个当娘的,也没能亲手给他做个什么。
“梨姐姐,你可别这玩意。”朱珥假装没听懂,“安安那子,整天上蹿下跳的,你从早到黑给他做鞋,也不够他穿的,就让他打光脚丫。男孩子嘛,糙着养,没事儿的。”
“安安最好养了。”提及儿子,骆梨就忍不住笑,“刚生下来那会儿,要尿了就蹬腿,要饿了就朝我张嘴巴。他也不是没打够光脚丫,也是怪,那脚丫子还是嫩生生的。”
朱珥笑眯眯地陪着骆梨闲话家常,听她着安安时候的趣事,两人乐呵,笑成一团。瞧着骆梨神不错,心情愉悦,朱珥便想让她更高兴些,握着她的手,“对了,梨姐姐,我给你带了个客人回来。”
朱珥满屋子找帝鸿舒,却见他蹲在门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个儿嬉闹。
“帝鸿舒……帝鸿舒……”朱珥喊了两声,帝鸿舒仿若才听见,站起来转过身,脸上反常的一丝笑容都没有,黑沉沉的目光像是能将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