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家里只有这些糕点……”薛玲佯装没听出薛将军的话外之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跟一只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的狐狸一般,“等明天,我会再拜托许叔叔帮忙做些糕点果脯。”
“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薛将军,砸巴了下嘴,直截了当地问道:“吧,今儿,谁来咱家了?”
“顾美美。”
薛玲并不觉得,顾美美来自家这件事能瞒得地大院其它人。不过,相比起琢磨顾美美的更深层次的用意,她更想知道林佟和罗清婉两人知晓此事后的反应。只是,可惜,“林家出事”这个消息,从谁嘴里出去都没问题,却绝不能由她这儿泄露风声!
不过,该提醒的,依然是要透露一二的。不仅仅因为,如今这情况,很难分辨谁在明处,谁又在暗处,更多的,却是因为将这滩水彻底搅浑了,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知道,林爷爷身患重病,命在旦夕的消息。”
“啥?”薛将军一个手抖,不仅打翻了杯子,连带着遭殃的还有桌上那些只吃了一两块,剩下一多半的糕点果脯,“你啥?”
薛玲看了看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神情,也不能掩盖住颓然和悲怆气息的薛将军,再看了看那些被溅上果汁的糕点果脯。
一瞬间,她竟不知该同情和怜悯这些年,被自己种出来的那些营养又美味的蔬菜瓜果为原材料,再经由许师傅一家大厨心烹制出来的糕点果脯“养娇”了胃口的薛将军,要将这些混杂在一起,味道变得稀奇古怪的西部吃下肚还是该感慨和叹息老一辈的情谊,远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所能想象的。尤其,如薛将军和林将军这般历经风雨考验,绝对当得起“互相依靠,互相扶持”这句评价的战友兼兄弟情!
就如此刻的薛将军,竟莫名地让薛玲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当然,很快,她就将这抹不靠谱的情绪掐灭了。毕竟,这些年,林家待薛家,从上到下,如何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仅薛将军,就连薛玲这一代辈也都一清二楚!
“爷爷,你没听错。”
薛玲叹了口气,虽然,她并没有点亮“读心术”的技能,更没有在上一世活到七老八十的年纪,却也在这一刻敏锐地感知到了薛将军的真实情绪:曾携手并肩,为同一个目标和理想而奋斗,更曾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真切地体会到世事无常的老伙计们,又有一位要长眠于地下了!也不知,何时,就会轮到他?……
“不是……你让我缓缓……”
其实,薛玲猜测到的只是表面。而,更深一层的,却是因为薛将军没料到,不仅薛玲能在摒弃“听懂植物谈话”这个技能的情况下,依靠大院这些年看似平静,实则很有几分“风雨欲来”先兆,猜测到林将军的真实情况,就连顾美美也不遑多让!
果然,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嘛?!
啥?顾美美可能由顾参谋长那儿探知到这个消息?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身”,连蠢笨如猪的人都不可能贸贸然出声,就更不用向来明狡诈得轻易就碾压政界一众老狐狸的顾参谋长了!
“行叭。”薛玲摊手,虽然,她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薛将军又“脑补”了些什么,却也由眼下薛将军数次深呼吸的举动,竭力想要恢复到往日里严谨肃穆的模样,却一不心就显露出几分崩溃和懊恼等细节处猜出了几分,也不打算再继续用这个话题“刺激”薛将军了,以免一不心刺激过头,那岂不是“哭都找不着地儿”?
想到再过三天,就是林佟和罗清婉两人的婚礼,薛玲眨眨眼,一脸好奇地问道:“爷爷,林家还要继续办婚礼吗?”
“不……”话到嘴边,薛将军却突然想起,自从前些年,经由薛玲的提醒,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林家,或者,应该是林将军领导下的林家,对自家那看似亲密无间的举动下掩藏着的深重恶意后,他就悲哀地发现:也许,最开始,林将军确实是拿他当好兄弟看待的。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样的情分就变了味。
正如老话,“一样米养百样人”。西还是那个西,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品尝这些西的,依然是那个人,只是,心境变了,想法和观念也就相应地变了。
与其怨天尤人,再或者一味地从自己身上找不足,到不如坦坦荡荡地接受这一切。
“不好。”
薛玲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刚才那一刻,一直笼罩在薛将军身上的那层灰中透黑,隐约间流露出几分不祥感的薄雾竟然消失了!
“爷爷,你真帅!”话落,薛玲就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大桶冰水般,那因为短时间内用脑过度,而变得有些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清明冷静。
抬头的那一刻,和薛将军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撞了个正着后,薛玲毫不犹豫地轻咳一声,揪回之前的话题:“那我们就只能等了!”
……
“等?”
罗清婉由牙齿缝里吐出这个字,秀美的脸庞也因此而变得狰狞起来。若是以前,哪怕再多的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会竭力克制住在胸腹间翻腾的,那些几乎能将她整个灵魂都灼成灰的怒气,而,现在嘛?她却不想,也不愿再继续克制了。
不错,她确实是在“恃肚而娇”,可,那又如何?
世人常,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做姑娘家的时候会比较清闲,但,别忘记了,这所谓的清闲,还有这样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位姑娘,最低也得出身工薪之家,是真正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养长大的“娇娇女”,而不是如她这样,出身于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偏僻乡村,嫡亲兄弟姐妹一大堆不,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们更是数不胜数!
“你让我怎么等?”罗清婉嘶吼着、咆哮着,“在商场里,薛玲明知我有孕在身,却依然无所顾及地气晕了我,凭的是什么?依杖的是什么?不就是她在薛家独一无二的身分!可,那又如何!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犯了错,哪怕她是天王老子也要受罚,林家为我出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挑不出错来!”
“但,你又是怎么的?让我等,是老爷子身体不好,在疗养院里休养,在没有老爷子出面的前提下,不适合招惹薛家。哪怕,大家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薛家,也要先放上一放,缓上一缓,做足了受害人的姿态。等上一段时间后,不用等老爷子或叔伯们出手,单凭外界那些沸沸扬扬的言论,就能逼迫薛家将薛玲推出来,跟我赔礼道歉。”甚至,若拿捏得当,不仅能让薛家割地赔款,更能从薛家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我相信了,也接受了,为了你,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和肚里的宝宝。”到这儿时,罗清婉特意顿了顿,微微低头,眼角眉梢间满满的哀怨和忧愁,双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但是,你明知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如此一来,不仅能向世人宣告,林佟这个权贵二代是属于她罗清婉的男人,任谁也不能觊觎。还能进一步达成向薛玲这个原应该嫁给林佟,被林佟捧在掌心里疼爱娇宠一辈子,成就“最幸福世家贵夫人”称号的世家贵女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位式碾压的梦想。
“为了这场盛大的婚礼,我从半年前就开始做准备……可,结果呢?眼见着,三天后,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你却突然告诉我,家里长辈们一致决定,等老爷子好了后,再办婚礼!”
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还是当她是三四岁不懂事,随便什么人给颗糖果,再或者三五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会傻乎乎相信对,并给对送上一张“好人卡”,被对卖了,还帮着对数钱的蠢货?
作为一个从科技高速发展,信息飞跃爆炸的后世,穿到这个年代,并知晓这书前后剧情的“穿书女”,罗清婉表示: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患了严重的脑中风,甚至进而影响到身体其它部位,出现所谓的偏瘫、失语之类的症状,想要恢复如初,虽谈不上什么“痴人梦”的程度,却也绝对当得起“难于上青天”的评价!
往往,患了这样重病的人,都应该遵从医嘱,静心修养。奈何,也不知道林将军是怎么想的,从第一次发病起,就没将医嘱当回事,一如既往地操心林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一幅“林家离了他,就不成”的架式。
甚至,林将军还有意无意地瞒着林家众人自己患病的消息。对着外人,更是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神奕奕、气势迫人,一幅“任尔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镇定淡然模样。
或许,在林将军人看来,他之所以这样做,并非不舍得放权,而是继续担任着林家的“定海神针”只要他依然活着,那么,即使林家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外界那些虎视眈眈,摩拳擦掌,随时随刻都准备从林家身上啃下一块香喷喷又肥美的肉块吞噬入肚的家族,也必需将自己所有的贪婪和野望压下去,并在面对林家人的时候,一如既往地追捧、谄媚、逢迎和拍马。
直到,他将所有该铺垫的,该布置的,部安排妥当直到,林家长子,也就是林佟的父亲,顺利从林将军手里接过家主的位置,成为林家下一代的领头人,并在最短的时间里达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誉,那么,哪怕立刻死了,他也无憾!
但,在罗清婉看来,早在薛家察觉到林家的动作,并有意无意地疏远了林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林家的败落结局。这种情况下,想要保住林家,除了化繁为简,别无它法。
也就是,眼下,林家必需分家。而,林将军也必需将自己手里掌握的一大部分权势分出去,用这些西来保下林家接下来几十年的安稳。待到林家下一代,再出一位不逊于他人的领头人后,才能带着林家披荆斩棘,走向一个新天地。
然而,这样的想法,才露出一个苗头,就被林佟镇压了。哪怕过去了那么久,再次回想到那一幕时,罗清婉依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你想怎样?”林佟一脸的平静淡然,仿佛并没有听到罗清婉那些“大逆不到”的话一般,然而,放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就连每每回到家后,就下意识变得懒散起来的身体,也变得笔挺紧绷起来。
若是以往,擅长揣摩林佟想法,对林佟性情习惯的了解,虽谈不上什么“了如指掌”,却也有五六分的罗清婉,定会在敏锐地感知到林佟这幅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身体里的火山早已被激活,时刻就会爆发,将周围一切碍眼的人物淹没的状态后,毫不犹豫地摒弃自己的算计,而是以一种温柔似水的神情举止宽慰安抚住林佟,将一切的危机化于无形。
然而,现在嘛?
罗清婉却不乐意再继续像以前那样,以最谦卑的姿态,捧着林佟了。
坦白,罗清婉一向以自己的“穿书女”身份自傲。就连寻上林佟,也只是冲着书里描写的林佟数十年如一日地疼爱宠溺薛玲,一幅不逊于薛家众人待薛玲时“要月亮,就绝对不给星星”般的捧上天,且无怨无悔,乐在其中的架式。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想法很美好,现实却万分残酷”这句话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