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五月五日的男孩节到来,四月底,街头巷尾,就随处可见被风吹得劈啪作响的鲤鱼旗。
四月三十日,东京塔张挂三百三十三面鲤鱼旗,以庆祝接下来的男孩节。
白天,岩桥慎一路过东京塔,听到鲤鱼旗劈啪作响的声音,不觉得烦躁,倒觉得悦耳。犹记得刚开始创业,就是鲤鱼旗挂满街头巷尾的时节。
普通人家张挂普通的鲤鱼旗,既然是纸醉金迷的泡沫时代,当消费主义席卷全社会时,绝无可能放过小孩子准确来说,是从方方面面都不放过大人。
三月三日有专为小女孩准备的奢华版本女儿节玩偶,五月五日也就有专为小男孩准备的奢华版本鲤鱼旗。一套定价三百万日元,限量发售五百套的土豪鲤鱼旗,上市三天,就抢购一空,成为一时的新闻。
五百个暴发户家庭
其中一个暴发户买主,就有岩桥慎一的。
岩桥慎一没结婚没儿子,倒不至于走公账给儿子买套土豪鲤鱼旗挂在家里显摆,重金买这么套豪华版鲤鱼旗,自然是跟工作有关系。
四月最后一天,以一个大好消息结尾。那首大家一起来跳舞,在发行的第二周拿到榜单冠军、第三周落到第三名之后,在四周,又重新回冠,累计拿下两个周冠军。
同时,也毫无悬念的,一并拿下了四月份当月的单曲月度冠军。
男孩节到来前一周的樱桃小丸子,播出内容也颇为应景,剧情是小丸子在这个鲤鱼旗劈啪作响的时节,羡慕其他人家里有鲤鱼旗,跟妈妈撒娇也想买鲤鱼旗,但被妈妈以“家里没有男孩子”为理由拒绝,小丸子不死心,跟爷爷亲自动手制作鲤鱼旗,找来爷爷的陈年老秋裤,挂到了庭院里。
樱桃子和爷爷凑到一起,十成十会是以满头的黑线作为结尾。
动画片里的小丸子,在贫穷却富有人情味的七十年代,把老秋裤挑在旗杆上冒充鲤鱼旗,动画片外的现实世界,拿到了四月月度冠军的动画片主题曲大家一起来跳舞,将在男孩节到来前的音乐番组上,在舞台上立起旗杆,把三百万日元的鲤鱼旗挂在上面。
本身,这支被长户大幸以女儿节人偶为灵感组成的乐队,舞台风格就相当的热闹华丽,土豪版本的鲤鱼旗挂在他们的舞台上,绝对没有违和感。
既是庆祝男孩节,也是庆祝单曲拿到月度冠军,销量累计摸到了三十万张的门槛,正向着热门单曲大步前进。同样的,大张旗鼓的庆祝,是宣传的一种方式。
为了声势、话题、舞台效果,明知三百万日元一套的鲤鱼旗浮夸,男孩节前的音乐番组上打歌用完了以后就不再有什么用处即使如此,也还是要买,要张挂。
单曲实销三十万张,销售额就超过了三亿日元。
除此之外,这首大家一起来跳舞在卡拉的点播率居高不下,成了家庭聚会、公司聚会、联谊聚会活跃气氛的必备金曲。歌曲每在卡拉里被点播一次,就有版权费进到唱片公司和词曲作家的腰包。只要歌曲能成为经久不衰的卡拉金曲,这部分的收入,绝对能超过销售单曲的收入。
手握这首歌的发行版权,什么都不做,都有源源不断的钱入账。靠这首歌大赚特赚了,三百万日元的鲤鱼旗买起来,不过洒洒水。
当收到卡拉商那边统计的点播数据之后,岩桥慎一对着大家一起来跳舞的点播数据,心里琢磨起一个点子。如果给这张单曲重新改版,发行一个附带歌曲伴奏的版本,冲着伴奏再去买一张的人想必也不在少数。
无需额外做什么,只要改个版,轻轻松松就能再赚上一笔。
对单曲和专辑进行改版,这种事在业界早就不是新鲜事。但改版是为了卖单曲伴奏,这么做的公司恐怕没几家。唯有一点,单曲一改版,销量统计榜单上,就要分开来计算,到时候,就成了自己打自己。
钱虽然赚了,可冲击销量记录的机会就没了。
考虑到这点,岩桥慎一心里虽然有了给单曲改版再割一茬的计划,但眼下绝对不是这么做的时机。真正要做的话,得等到现在市面上贩售的这一张卖不动了,或者到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数字的时候,顺理成章,为了庆祝改个版什么的。
当然,既然考虑到了伴奏能够刺激销量这样的可能,即使眼下暂时不能用到大家一起来跳舞上面,岩桥慎一也要琢磨,是不是能用到其他的单曲上面。
岩桥慎一制作参与的s,是进入平成年间的第一张百万单曲。手里拿着这么个记录,让他不仅是膨胀,更多的是对单曲市场有了信心。
大家一起来跳舞发行一个月卖出去将近三十万张,且卖气没有降下去太多,只要运作得当,再有樱桃小丸子这部动画片的热播,真要摸一摸百万的门槛也不是天方夜谭。
为此,就要想方设法,把这首单曲往老少咸宜大家乐、全民一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这上面靠拢。男孩节一起庆祝男孩节,七夕节还能再来庆祝七夕节。有拿着原盘权的富士电视台在后面帮忙炒热度,不愁不能从四月唱到年底,弄出个全民热唱热跳的阵势来。
进入五月的第一周,趁着上周的周冠军、以及四月份月度冠军的热度,原本削减了的宣传力度,又再度强烈起来。不过,与其说是唱片公司这边有意为之,不如说是单曲越红、越有主动找上门来合作的机会,而公司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利用好送上门的机会。
一日的国际劳动节,晚报的新闻板块上,又报道了全国范围的抗议活动。泡沫时代,制造业受到重创,尽管是最繁华的时代,但企业裁员潮的阴影,照样笼罩在另一部分人头上。
三月份停止上涨的地价,在全世界将目光投向东京,等着看它这栋高楼是继续起,还是要塌下去
到四月,上半月,地价稍稍下降,自四方八面,响起“东京地价神话将要破灭”的声音。可挨到下半月,又是一轮猛升,不仅先前跌下去的升回来,还又走高了一点。上半月喊着神话破灭的人被啪啪打脸,膨胀的曰本人则更加膨胀,坚信东京的地价像钻石一般恒久远。
原先因为大藏省实行的紧缩政策感到不满的人,这下也松一口气,认定曰本已经挺过一触即发的危机,接下来仍旧是不输给前几年的景气日子。
至于几个月前,刚刚因为股市崩掉家破人亡,爬上天台、落下铁轨的人,这一个篇章一翻过去,就成了摁在纸上小小的一个铅块字。
一方面,是曰本国内继续上行的泡沫调调。另一边,翻到国际板块,海湾地区局势加剧,愈发紧张。真要是发动战争,世界又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对身处在此刻的曰本人来说,未来是仿佛能看得清、但实则模模糊糊的东西。能做的,就是继续被裹挟在人流当中,闯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灯,并在心中默念:
“红灯亮起的时候,只要一起闯,就不必害怕了!”
几年的泡沫,把能吹起的东西吹到高处,大众之间,开始流行各种贵的离谱,除了证明自己是个暴发户之外一无是处的东西。售价一亿日元的镶钻高尔夫球杆,炒到千万日元的限量商品,与这些相比起来,三百万的鲤鱼旗,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缩影。
五月四日,的各位登上的舞台,在访谈环节,主持人塔摩利把“三百万日元的限量版鲤鱼旗”当作话题、以及接下来演出的看点,和乐队的成员们聊起来。
当说起这是为了今天的舞台特别准备、鲤鱼旗价值三百万日元时,负责发言的近藤房之助笑着说了句,“感觉制作人的脑子坏掉了。”稍微有一点嘲笑、又带着一点自嘲意味的语气,引得演播室内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连带着电视机前收看节目的观众,也为这句吐槽制作人的话而笑。
而被歌手在节目里说成“脑子坏掉了”的岩桥慎一,在当天的演出结束,三百万日元买来的鲤鱼旗马上就要彻底失去用处,放进仓库里保存的时候,特别给樱桃子打电话,请她在鲤鱼旗上签个名。
三百万日元买来的限量版鲤鱼旗,立刻升级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上过,还有漫画作者签名的锦鲤鱼旗。过后,转手就把这三百万日元买来的鲤鱼旗拍卖出了一千两百万日元。就算付完给樱桃小丸子的版权使用费,也还是大大赚了一笔。
脑子坏掉的到底是谁不好说,但肯定不是岩桥制作人。
一进五月,就趁着热度大肆宣传,还借了男孩节的光,这一周结束后,大家一起来跳舞再度拿下一个周榜单冠军,达成两周连冠、累计三周冠军的成绩。
富士电视台那边的干部给岩桥慎一打电话,和他商定举办庆功宴会。
负责揽总,现在单曲大卖,要开庆祝宴会,也得由来组织。庆功宴会当然要办,同时,这也是个跟富士电视台、以及樱桃小丸子那边的关系方,兄弟公司的曰本动画制作公司等等各方面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不用富士电视台的干部提议,岩桥慎一接到电话之前,就先做起了准备,此时,也就向对面回复,早就做了准备,正要发请帖。
对面得到这么个回答,顿觉心情舒朗,觉得岩桥慎一这个人做事有条有理,值得信任。
尽管到六月一日过完生日,岩桥慎一也才二十四岁,但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才能和成绩大过一切,就不会有人再提他的年纪。稳坐社长宝座,出入有宾利可坐,手握三棵摇钱树,现在,连“年轻有为”这句话,都少有人当着岩桥慎一的面说出口。
这也就意味着,能在他面前摆前辈谱,说他“年轻有为”的人更少了
“岩桥桑真是年轻有为。”
为了庆祝大家一起来跳舞的热卖而举办的宴会上,岩桥慎一有点久违的又听到有人这么夸奖自己。
是个面生的,印象中应该从来没见过的中年男子。
等到对方把名片递过来,就更加确定了从来没见过面。不仅如此,还让岩桥慎一隐隐约约猜到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这名男子名叫“马场俊一”,头衔是唱片公司的专务。
是负责制作的组合,成员基本也都出身,单曲是长户大幸负责的制作,要摆庆功会,当然少不了邀请的人。
这家叫的唱片公司,岩桥慎一有印象,正是长户大幸接受了的收编之后成立的唱片公司。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马场俊一,就是周防郁雄派去“辅佐”长户大幸的人。
岩桥慎一倒也不介意被说是“年轻有为”,收下这句夸奖,收下对方的名片,又递过自己的,“过奖了,马场桑。”
负责去执行收编任务的马场俊一,对岩桥慎一的底细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心里也清楚,要不是岩桥慎一不能动,绝对轮不到长户大幸和他的。
不过,虽然对岩桥慎一这个人了解不少,但真正见面,这还是头一回。
长户大幸才在的帮助下,成立了唱片公司。有燃烧系当靠山,公司组建的同时,就跟燃烧系下的事务所们通气,准备推出新人。
这个五月,马上就有新人要通过出道,发布会再有一周就要举行。周防郁雄发了话,媒体界都要给系一个面子,到时候的声势可想而知。
“说起来,我还是个唱片业界的新人。”
马场俊一微笑了一下,仿佛自报身份似的,说了这么句话。
岩桥慎一也笑了一下,“哪有不从新人开始的。”他并不因为马场俊一是的人,对他就另眼相看。也没有多少想跟他打太极,说些只能在外围打转的话的意愿。
这边正客客气气寒暄着,有脚步声靠近,是渡边万由美过来了。
岩桥慎一扭头看见是她,笑着招呼她,“渡边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