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夏承炫直直瘫倒在床上。
所谓心力交瘁,所谓左右为难,或许便是如此。
他要报仇,就必须扳倒夏牧炎而要扳倒夏牧炎就必须拿到他通敌卖国、为恶做尽的把柄。
那些把柄便在张遂光手中,只要自己答应帮他做一件事,他就会把所有夏牧炎的把柄悉数奉上。
“我怎能去害梅叔叔?我怎能去害远尘的至亲?”
“没有那些物件,光凭我们几家,能斗得过夏牧炎和胡秀安么?”
“夏牧炎登基,便是不来找颌王府的麻烦,我这一生只怕也难以起势,又该如何报仇雪恨?”
“难道父王的仇就不报了么?难道父王便就这么白白枉死了么?身为人子,若连杀父之仇都不能报,活一生还有甚么趣味?”
“该怎样才能让张遂光把他手里的物件给我,却又不要我去害梅府?他要我的把柄,总还有其他的法子。”
夏承炫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笃!笃!笃!咚子时到”
“笃!笃!笃!咚寅时到”
王府的更夫报过了寅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去。
这一夜不成眠的,何止夏承炫?
自夏牧朝的书房出来后,冉静茹独个儿在府上行着。
行过荷莲池,仿佛看到夏牧朝在池边指着莲叶:“茹,你瞧,莲叶下面好多蝌蚪,再过一个月,它们便要长成青蛙呱呱叫了”
行过银杏林,似乎便看到夏牧朝迎着翩翩落下的金黄叶朝自己走来,乐呵呵着:“茹,今年的银杏叶最好看了,我让人拾掇起来给你做褥垫好不好?”
行过三拱桥,好像夏牧朝就站在桥洞上对着自己挥手笑:“茹,你身子没以前好了,有时间还是多活动活动筋骨才好。你不是喜欢花草么?我在镜湖园给你种满花,好么?”
想起过去种种,冉静茹脸上的笑意来盛,一路缓步朝镜湖园行去。
王府虽然正值多事之秋,下人们倒也没有趁机偷懒,镜湖园的植株仍被打理的多缤纷。
“王爷,我这些花种的好是不好?”冉静茹行在花海中,轻笑着道,“那爿红色的星形花便是茑萝了,呵呵,我查过古书的,茑萝花可入药,有消肿化瘀之效呢。”
再行了二十余步,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指着一爿白花轻语着:“我记得你过,这铃兰你也是很喜欢的,像一个个倒扣的玉碗。眼下这铃兰开得正好,我采一些给你看罢。”
低语完,随即蹲下了身子,采下七八朵最艳的铃兰花,用袍裙的外纱兜着,往深处行去。
“这是莪术!好看么?”
“那个蓝色的花苞便是蓝雪了,再过几天便要开了,到时候好看得不得了呢!”
冉静茹回到主居时,两个值夜的丫头正坐在厅上打盹儿。
她行到二人身旁,轻声唤道:“玉兰、蔷薇!”
“嗯王妃?”叫蔷薇的姑娘听了声音便醒了,忙站起来躬身道,“王妃,你才回来啊。我我二人”
另外一个丫头这时也醒了,行到冉静茹身边,搀着她的手,扶她坐下。
“累了歇息一会有甚么打紧,我怎会怪你们。”冉静茹轻笑着道,“我倒真有些乏了,你们去给我打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蔷薇、玉兰听了她的话,应了声“是”便行了下去,接连拎来了四桶热水、四桶凉水。
沐浴毕,再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袍服,冉静茹面色红润,脸上并无半点哀意,丝毫看不出是丧夫新寡。
主居之中也置了一书案,原是给夏牧朝早起作画的。冉静茹坐到书案前,摊开纸,轻研墨,挽袖提笔。
虽然睡得早,夏承漪却一点也没睡好。这一夜,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中原是很美满的:自己和远尘哥哥要成亲了,正在拜堂,司仪喊了“二拜高堂”。
便在这时,天色忽然变暗,两个怪人自一团黑雾中行出来。他们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都戴着高帽,一个提着脚镣,一个拿着手铐,正缓缓行上了仪堂。
夏牧朝见他们来,大发雷霆,从座上起身行到二人面前,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癞子,赶紧走开,莫要坏了我女儿的好事!”
那黑衣怪人阴森森地着:“夏牧朝,你阳寿已尽,阎王爷派我们来勾你的魂,还不快些随我们到地府去报到!”
那白衣怪人晃了晃手里的脚镣,冷冷道:“命中注定你三更死,我们便绝不能留你到五更,戴上脚镣,随我们上黄泉路罢!”
不知道怎的,夏牧朝竟好像突然没了神志,迷迷糊糊地向二人行去,被他们戴上了脚镣和手铐。冉静茹见状,哪里受得了,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悠悠叫着:“王爷王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上黄泉路啊,我也来陪你罢!我们在人间做了一世的夫妻,我还没够呢,黄泉路上我们一起做个伴,到了阴间也好做对鬼夫妻”
夏承炫见父王、娘亲接连被那两个黑白怪人带走,怒不可竭,指着梅远尘的鼻子骂道:“你个扫把星,你看你娶我妹妹把我们家克成甚么样子!我你害我没了爹娘,我也要让你没爹没娘!”着拿着刀,将高堂上的梅思源、百里思砍倒在地。
“哥哥,你要做甚么?哥哥,你要做甚么?”
接连喊了好几声,夏承漪总算从噩梦中醒来,额发、衣衫尽湿,身冷得打颤
“郡主,你怎的了?”隔壁房的紫藤听了这几声呼喊,急忙推门冲了进来,坐到了她床沿,“郡主,你又做噩梦了?”
夏承漪轻轻摇着头,无力地道:“我出了一身的汗,你去打点水来,我要洗个澡。”
洗完澡,换好素服,盥洗毕,她想起那些噩梦,心里又怕又烦,乃向娘亲的房里行去。
叩门三响,没听娘亲应答,也不见娘亲开门,夏承漪轻轻一推,门竟开了。正想跟娘亲请早,眼光一瞥间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