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鸾的身形悄然消失无踪。
入眼望去,周遭唯有躁动狂热的赤色气息。
立在原地的大朱吾皇并不紧张,甚至闭上了眼睛。
随着身上的紫芒朝一个地律动,大朱吾皇才缓缓睁开双眼,而后转身悍然轰出一拳。
“轰!!”
沉闷的撞击声响彻,两道蕴含巨力的拳头交击在一起,携裹无数细星芒的涟漪随之激荡而出,瞬间清空了大片的区域。
迅速压抑住经络中翻涌的气血,大朱吾皇凝眉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扶鸾,空出的右手也狠狠的砸了过去。
双拳相对,殉爆产生的冲击力引发天地震颤。
自扶鸾周身逸散而出的炽热气息随之袭来,甚至连暴虐的紫芒在触碰到这灼热火芒时,都隐隐有被吞噬的趋势。
再加之经络中的气血又开始翻涌,大朱吾皇当即脱手,身形飞速后退。
二者重新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一缕细微血丝从大朱吾皇嘴角溢出,很快便消失不见。
相比之下,背后凝聚出巨大火焰羽翼的扶鸾便要从容许多。
随着流云火焰的每一次律动,他周身的气息便更加强盛几分,如同太阳般的赤芒缓慢铺散开来。
通过刚才短暂的交手,对于扶鸾如今的实力,大朱吾皇已经有了大致的认知。
如今的扶鸾已经有了完整的神韵,实力无限趋近于真正的神祇。
这对于半只脚踏进神祇之位的大朱吾皇来,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面对准神,又有多少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而已经为准神的扶鸾,似乎连最后一点人性也已消失,双目中除了淡漠之外,看向大朱吾皇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蝼蚁一般。
这令大朱吾皇非常的不爽。
能够让他产生无法对抗的人或者神祇,从来没有。
即使是月神,昊神这两位真正的神祇,大朱吾皇也从未曾畏惧过,更何况是眼下的扶鸾。
不畏惧是一面,至于打不打得过便是另一面。
在大朱吾皇心中,扶鸾显然还有一战之力,努努力不定还能让其栽个跟头。
虽然是这样想着,大朱吾皇还是在第一时间催动紫芒,以应对接下来出现的状况。
代表昊神神力的便是紫芒,而大朱吾皇虽然已经掌握了神力,丹田中却还是以杀戮之力,灵力为主。
二者同源而流,才能在经络中汇聚出紫芒神力。
这也是为什么,扶鸾的赤芒能够吞噬赤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不够纯。
正快速考虑该怎样进攻时,扶鸾的攻击已然及至眼前。
随着扶鸾振动背后双翼,数以千百道赤红羽箭铺天盖地投射而来,其势之威,甚至是连混沌的空间都灼烧出道道裂痕。
大朱吾皇急忙凝结出一道壁障挡在身前。
千百道赤红羽箭如同陨石一般,覆盖性的砸至紫芒壁障,瞬间引发出层层爆炸。
而紫芒壁障也在覆盖下开始被缓慢侵蚀。
消耗远超他所预想,原还想放手一搏的大朱吾皇,在见识到铺天羽焰的威力后,果断的缩回了壁障,开始玩命的抵御。
来多的赤芒羽箭,似乎是奔着将大朱吾皇扎成豪猪去的,快速而又密集的接踵而至。
紫芒壁障上已经开始被灼烧出缝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迅速思索之后,大朱吾皇当即顶着万千火羽,身覆满紫芒朝扶鸾飞掠而去。
看着眼前攒射而来的紫芒,扶鸾举起漆黑的昊神佩刀隔空斩下。
数道漆黑气斩割开虚空,转瞬便切向大朱吾皇。
如同热刀没入牛油,气斩轻易将壁障一分为二。
壁障后的大朱吾皇再也不顾及周身的火羽,速冲向扶鸾。
只有近身,他才会有一线机会。
同样的,昊神佩刀那能切割万物一切联系的森冷,他也绝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如同潮汐般的火羽,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覆灭,同样的,也起到了遮蔽的作用。
火羽光幕中,那抹盎然紫意骤然消失。
扶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背后的双翅倏忽张开。
浑身浴血的大朱吾皇不知何时出现在扶鸾的身后,他的左臂覆盖着一层凝如实质的紫芒,对准了扶鸾一侧羽翼狠狠斩下。
“嗤……”
盎然紫芒没有任何停顿的齐根斩下了整面羽翼,四散纷化的火羽转瞬便涅灭在空中。
扶鸾面色一变,用仅剩了一侧羽翼猛的向后一挥,大朱吾皇躲避不及,直接倒飞了出去。
一侧羽翼的消失,使得扶鸾的身形短暂失衡。
勉强稳住身形,看着相隔百米前浑身浴血的身形,他冰冷的双眼中开始生出愤怒。
这个如同蝼蚁般的家伙,怎可能砍掉了神的羽翼!
毁灭一切的念头逐渐升起。
被远远击飞的大朱吾皇,勉强稳住身形还未开口,一缕鲜血便从嘴角溢出。
那潮汐般的火羽威势,远超预想,在他撤掉身紫芒后,如若不是有着千叶甲的防护,恐怕早就被火芒消化了。
饶是如此,火芒还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经络中肆虐,徐徐吞噬着紫芒。
赤红色的芒影从扶鸾脚下荡出,如同涟漪般扩散至四野。
而大朱吾皇没有丝毫的闪躲,外散的气息尽数收敛回体内,如同一柄利箭,再次飞掠向扶鸾。
其速之快,甚至连残影还未消散,两道身形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周遭虚无的空间在这一刻,开始呈辐射状裂开,粗壮的裂痕如同蔓生的野草,黝黑的缝隙疯狂的吞噬掉一切能量。
“蝼蚁,你怎敢!”扶鸾低沉的声音响彻。
在他胸前位置的火红束甲已然大片龟裂。
一只氤氲紫芒的拳头破开束甲狠狠的嵌进了**之中,赤红色的鲜血从创口中汩汩而流。
大朱吾皇咧嘴一笑,白齿上沾满了鲜血。
坚硬的千叶甲最终也没能抵御住昊神佩刀的锋锐,轻易从他的左肋贯穿而出。
而后,一拳将大朱吾皇击飞,扶鸾高举双臂,如同长鲸吸水一般,横亘在整个天穹上的赤芒便缓缓降下,层层交叠在其周身。
远远倒飞出去的大朱吾皇,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昊神佩刀抽尽,就连手掌都已经难以触碰到卡在肋中的刀柄。
与此同时,一根根宛如触角的巨大芒柱,开始从那横亘在天穹上的赤芒中探出,缓缓缠绕向大朱吾皇。
四肢,头部尽皆被一根根芒柱围困,大朱吾皇呈大字型僵滞在虚空中,赤芒已然将其覆盖。
重新凝聚出双翼的扶鸾狠厉的看向大朱吾皇,振臂一挥,数道芒柱直掠而至,轰击在他的身上。
清脆的骨裂声随即响彻。
待赤芒散去,被芒柱围困的大朱吾皇身形仍旧完好,只不过腹腔位置却凹陷了大半,鲜血顺着每一片甲叶汩汩而流。
插在肋间的昊神佩刀被扶鸾隔空抽出,然后又狠狠地刺回体内。
来自灵魂的切割使得大朱吾皇痛苦到极致,看向扶鸾的双目一片赤红。
“痛快不痛快?!”及至身前的扶鸾似乎又回到了之前,脸色逐渐疯狂,“这十万年的煎熬,今日我便一点一点的还到你身上。”
话间,又是一连捅了十多刀,每一刀都是切入骨髓的痛。
大朱吾皇怒瞪扶鸾,“你他娘的能不能换个地捅,十刀都捅在一个地?”
末了,一口血唾沫奔着扶鸾脑袋啐了过去。
“找死!”扶鸾冷冷一喝,便准备一刀抹向大朱吾皇的脖颈。
下一刻,一道悄无声息的劲气从大朱吾皇身后骤起,撞向了即将斩下的昊神佩刀。
刀刃偏离,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线。
那是一柄通体散发出浓郁灵力的雪白长剑。
一击即中后,长剑去势不减的刺向扶鸾,却在其面前再难寸进半分。
虽然四肢连同脑袋都被捆了个结实,但大朱吾皇还是在看到长剑后,第一时间想到了玉顷等人。
果不其然,接下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凝喝响彻,“扶鸾,你还不认错?!”
紧接着,大朱吾皇只觉得脑袋连同四肢一松,困住自身的芒柱便消失无踪,随后被一股巨力迅速拉扯向后。
“我你这家伙,我们不在你身边,自己就搞得这么狼狈?”梅盖尔斯略显猥琐的声音响起,金棕色短发的脑袋也出线在大朱吾皇的眼中。
和梅盖尔斯一起的,还有月侍,以及一众中州修者,当然还有玉顷老头。
“你,你们,怎么还没走?”大朱吾皇勉强睁开眼睛,吃力的道。
叹了口气,梅盖尔斯道,“不是不走,而是如今的中州已经被一层结界封锁,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家伙设下的结界。”
“另外我们也联手试了试,几乎没办法突破,不得已之下,我们又只好原路返了回来。”
大朱吾皇还想什么,一旁的玉顷老头忽然过众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嗤”一声,狭长的黑刃轻易捅穿了玉顷的身体,鲜血随之斑驳滴落在大朱吾皇的身上。
三十众月侍在这一刻齐齐动身,化作瑰丽匹练朝着扶鸾奔掠而去。
“大长老!”中州修者齐声哀鸣。
大朱吾皇难以置信,“老,老头……”
梅盖尔斯急忙将玉顷扶在怀里,放眼看去,显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昊神佩刀能够吞噬生命力,从刺入体内不过数十息,玉顷便宛如一捧骷髅。
大朱吾皇挣扎着来到玉顷面前,“老头,你……”
用力咳出一口黑褐色的血液,玉顷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他,然后笑着指了指心口处的昊神佩刀,“大,大人,你的刀,回来了。”
似有梗在喉,什么话也不出口,大朱吾皇只是用力握着玉顷干枯的手掌。
“为大人挡下一刀,也算是报了大人恩德。”玉顷喃喃道,“中州覆灭已成定局,如若有机会,诸位还是快些离去吧。”
“会,会没事的。”大朱吾皇有心挽回,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顷死去。
玉顷笑了笑,干枯的嘴唇已经包裹不住牙床,大人,你先前曾经问过,我等修道之人是否相信来时轮回,当,当然信……”
“老,老祖曾过,人死之后会去往逢川之境,善人走升桥,过酆都,前往轮回,恶人则坠入回溯河,受苦冰怨鬼噬咬。”
“我中州无论善恶,想必都会相聚逢川……”
在到这时,玉顷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暗淡的双眼无神注视着天穹,似乎难以舍去故土。
不过是瞬息之间,玉顷的枯骨便化作一捧飞灰,彻底逸散于天穹中。
“玉顷长老……”大朱吾皇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握,却什么也握不到。
一旁的梅盖尔斯拍了拍大朱吾皇的肩膀,“人死灯灭,咱们接下来要做的,是怎样把这些幸存者送出中州。”
大朱吾皇失神的点了点头,而后握紧手中的昊神佩刀缓缓起身。
“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再坚持下去了,”梅盖尔斯扶住他,皱眉道,“这里有月侍拖着,咱们可以趁机离开。”
没有话,大朱吾皇单手用力束紧千叶甲,使绽开的皮肉重新聚拢在一起。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意动,梅盖尔斯急忙道,“你可别乱来,逃命要紧。”
“我知道,”大朱吾皇看向梅盖尔斯,而后一把将昊神佩刀塞给他,“你带着他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你开什么玩笑,再呆下去命可就真没了!”梅盖尔斯一把拉住大朱吾皇急声道。
挥手用紫芒将梅盖尔斯覆在其中,大朱吾皇开口道,“今天,扶鸾必会死在我手里!”
话毕,大朱吾皇腾身而起,朝着扶鸾冲去。
紫芒壁障内的梅盖尔斯气急败坏,“又对老子来这一招!”
原三十人之众的月侍,在对上扶鸾的第一时间便折损近十位之多。
原凌厉恐怖的招式对扶鸾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扶鸾每一次的挥手,便轻易抹杀数位月侍。
赤红的天穹中翻滚着暴虐的气息,一切似乎都预示着毁灭。
奉献神智的月侍早已忘却了恐惧,无论敌人是谁,只要主人下令,便会战至最后,直至所有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