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心平气和地道:“对韦承华老先生,我当然心存感激。抵押的房子是他的,放到了韦婉名下,而且现在韦老似乎也在那里居住。我的资金总归来源于韦家。
韦婉愿意帮助我,是基于私人友谊。而韦老与我刚见一面,不愿轻易投资,属实人之常情。但不管怎样,我直接受了韦婉的恩惠,间接接受了韦家的帮助。这份提携之恩,晚辈定不敢忘。”
他得很诚恳,发自内心的情绪下、演技绝无半点掺假。这与“迫于身份高低”的就范表现,完没有半点相似。
就像以前朱棣把高煦发配到云南,甚至有更多不太公平的决定,但高煦到老、也没有真正怨恨过父皇。如果不是朱棣的儿子,他在一个封建农业社会,能干什么?
这时韦承华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在那边主动开口道:“刘年纪轻轻,有此心胸,难得难得。”
韦承华虽然在这样的场面很低调,却也应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以前韦承华不太看得起的人,翻身就想打脸,也是正常。高煦的表现,确实也不是必然选择。
韦忠明那毫无浑浊的眼睛、耐心地观察着高煦,接着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还是年轻好。年轻人虽不是那么稳当,却有冒险进取神。我的三弟老了,当然我也老了,岁月无情啊。”
真正的年轻人、恐怕难以体会到韦忠明此时的心境,但高煦能品味出来,他也曾经老过。
高煦忽然露出了微笑,道:“我想起一件事。”
“哦?”韦忠明饶有兴致地发出一个声音。
高煦笑着道:“此前我还没辞职,天苏集团的同事见了婉一面,便问我与韦家什么关系。同事发了个视频给我看,视频里有婉陪着您参加晚会的场景。同事当场就断定,婉不是您的情人,理由是您一向正直谦逊低调,美名天下皆知。您虽年长,却经历过时间的考验啊,必定是比年轻人更有名望的。”
“哈哈”韦忠明顿时开怀地笑了出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妙锦也看着高煦,见他把主家简单地得那么高兴,她明亮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仿佛在话的笑意。
因为当年,高煦接触过太多位高权重的老头了。人老了,山珍海味吃不了多少,对女人的兴趣频率也很低,不少人开始看重名声。当然,高煦当年老了也不太在乎这个,但他懂这些,才能轻易地挠到韦忠明感兴趣的西。
韦忠明转头道:“婉这侄女特别懂事,我最宠的人就是她了。”
妙锦笑道:“多谢伯伯在人前夸我。”
韦忠明笑道:“人后我也夸你。”
韦承华道:“这姑娘,也不知道谦虚。”
韦忠明对高煦道:“我与刘挺有缘,好久没这么轻松自在过啦。有时候想要这样的感觉,只能装作一个普通老头,在闹市里才能体会到。”
“那是大家都尊敬兄长。”韦承华道。
韦忠明道:“以前咱们的是上下尊卑、长幼有序,虽然现在咱们又平等博爱法治,但传统的化还在。”
高煦点头附和道:“韦老的是。像我接触过的日国人也是这样,社会与咱们相似,化却仍如以前。”
韦忠明随口问道:“怎样的?”
高煦想了想道:“只要没有撕破脸,她们会对人非常恭顺谦卑,对人很客气友善,甚至会让人产生很受喜欢的错觉。可背过身去,起实话可能就恰恰相反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韦忠明想了想道,“几年前我跟着首相过去访问,为了签贸易协定,那边的首相、姿态确实太谦恭了,腰弯得仿佛是上下关系。”
韦忠明又道:“化特质倒是没关系,只要在规矩上保持共识就行。现在大多有见识的人士反而更期望约束制衡,尊重平等。你看,最有权力的其实是大明国有钱的那些人,但英人群的品行就是更好,见识更高远。”
高煦摇头道:“晚辈倒有浅薄的不同看法。”
“哦?”韦忠明道。
身边的人都异样地看向高煦。
高煦随口了几句:“已经拥有荣华富贵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我认为不是无限度的**和权利扩张,而是安感。之前大明国发生过的多次战乱,可能让大家长了记性。而今的制衡与限制,让人们有了心理预期,可以有章可循。只要人们不主动去犯事,就有了掌控感,便是安感。”
这番话也是发自高煦之肺腑,当年他已是亲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以预期。但有一段时间,他仍然是惶惶不可终日,因为彼时皇帝的权力、理论上接近无限大皇帝只有一个,藩王勋贵大臣大贾却有无数。
他顿了顿又不动声色道:“大众与英,个人觉得不能用道德评判。”
韦忠明怔了一会儿,“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不置可否似乎不太认同地道:“弗朗机人的著作,曾有类似的观点,不过大家求同存异嘛。”
高煦道:“晚辈不过是一家之言,信口胡诌,贻笑大了,您不必在意。我平素最喜欢看书,但都是纸上谈兵。”
“不,你得有道理。”韦忠明道,“就算没道理,你只要心里有西,也可以。列祖列宗能成功实行宪政,彻底结束大战,各种派也有功劳,当时派很多,多样的思想出现,产生了自我进化。另外那时国际上发生的大事,对咱们也有不的影响。”
高煦点了一下头,沉吟道:“我想起了一个考古节目。”
韦忠明兴致勃勃地抬起头道:“你。”
高煦道:“讲的是在非洲生活的人类先祖,当时有很多分散的族群,有的灭绝了,有的延续下去了。考古家研究那时留下来的石刀当然是手工制作。”
大伙儿笑了几声。
高煦道:“那些石刀优劣不同。考古家发现,有些族群不断从周围习交流、改进石刀,石刀数量就更多、年代更丰富。而那些不懂相互习沟通的族群,石刀遗物就很少,都被淘汰了。”
他看了韦忠明一眼:“看,人类那时才比猴子刚刚好一点,就懂得了相互交流习,何况是咱们现代人?咱们确实创造了最伟大的
农业明、以及繁荣数百年的工业明,但不断保持习交流,丰富内在,仍然是必要的。大明能有今天,不也是如此?”
韦忠明指着他,回头教育辈们:“不卑不亢,心态谦逊。现代青年,就该是这个样子。”
两个中年人欠身道:“伯父教训得是,我们还得多加习。”
高煦笑道:“老先生过奖了,我反正是张口乱。错了也没事,我是无知晚辈,您定能担待。”
这时午饭时间到了,韦忠明先起身,招呼大伙儿去饭厅入席。
古色古香的饭厅里,专业的厨子、年轻美貌的家政,大概有几十个人负责照料家宴。一张圆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非常丰盛。
味道做得确实好,食材也尝得出来很新鲜。但韦忠明和韦承华都吃得很少,绝大多数菜他们一口也不吃,只吃一些清淡的,酒也喝得很少,然后谈笑家常。
高煦就不管那么多了,他吃得非常多,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胡吃海喝。
确实高煦一点也不紧张,皇宫里的御宴他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了,何况这种地。但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态很随缘。
高煦从来不想刻意在大人物面前表现什么,因为他明白:这些有点见识的人,并不会太在意你临场的演戏表演,你怎么表演也没用,别人早就在心里有定位了。
有时候大伙儿冷落了高煦,他也很自然地旁听,没有任何波澜。虽然他是客,但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于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表现不好的地,拉倒。
午宴临近结束时,韦忠明就离席了,他要去休息一会儿,并叫大家在这里随意活动,留下来吃晚饭。
高煦吃饱喝足,也走出饭厅,在门外走动。
妙锦跟了出来,挖苦道:“你居然和老头们挺谈得来,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高煦笑着反讥道:“我和老太婆也谈得来。”
“我不理你了!”妙锦娇嗔道。
高煦忙道:“好吧,你是少女,你看起来比少女还要少女。”
“难道不是吗?”妙锦笑眯眯地看着他。
高煦瞧了一会儿:“不过你穿襦裙是真好看,有古典美。只有头发,看着有点出戏。”
妙锦伸手轻轻梳理披着的秀发,道:“不喜欢那种发型,特别幼稚。盘起倒不错,可你得先娶我。”
高煦用玩笑的口气道:“这是大家闺秀能的话吗?”
“都什么时代了?”妙锦笑道。
俩人走了一会儿,妙锦终于比较认真地道:“你真的挺厉害,之前我都以为,得和你私奔了。没想到事情还能变成这样的局面。”
高煦道:“我要是动不动就翻脸走极端,当年的大明朝不被我玩坏吗?”
妙锦转头道:“你胖,你还喘上了。”
俩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