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雾笼罩的庙宇内,身穿淡青色僧袍的妇人跪在佛像前漫不经心地敲着木鱼。
这是她剃度的第二天了。
虽然被废去了后位,但她在离宫时藏了些银两在身上,她知道出来之后,一定会有需要用到钱的地。
这清宁寺的确是有名的清净圣地,可再神圣的地,也总少不了有些刁钻势利的人,她观察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尼姑们,只需一两天的时间,就能看出有个别人压根没做到修心养性。
她收买了一个尼姑,让她借着买菜的机会去给柳家送信,在信中明了自己如今的难处。
家里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与她取得联络了吧。
临近中午时分,她被分派到了后山打水。
她如今没有了尊贵的地位,在这地也就只是个普通的姑子,干活是免不了的。
她提着水桶到了河边,刚打好了一桶水,就察觉到身侧有人走近,转头一看,是个极漂亮的年轻姑娘。
来这地上香的客人通常不会走到这片后山,只因这附近都是光秃秃的树枝,没什么风景可看,不像寺外有一大片花田可供观赏。
以为是个迷路的姑娘,却没想到,对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笑声。
“哟,看看这光秃秃的脑门,可真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当初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皇后娘娘呢。”
望着柳氏那经过剃度后无比光滑的脑袋,卫迎莹掩唇轻笑。
柳氏闻言,眉峰一紧,立刻警惕了起来。
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便觉得她的容貌有些眼熟,与记忆中的某个女子重合在一起,相似度可不低。
柳氏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这么快就把我给认出来了?”卫迎莹轻挑了一下眉头,“可见我的母后在你心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她的样子,该不会是因为做多了亏心事,心里不安吧?偶尔午夜梦回,有没有梦见自己被她折磨?还有我外公,你应该也还记得他的样子吧?”
“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柳氏惊地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没有听到关于你们的半点消息……”
“所以你就以为,我们流落到异国他乡之后没法生存,早就见阎王去了?”卫迎莹冷笑,“你是有多瞧不起我们啊,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出现吗?因为能力不足,我们不会做铤而走险的事,时间会让我们成长,会让我们忘记许多事,许多人,唯独仇恨是日益增加,不会消退的。”
柳氏听着她的话,像是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瞪大了眼睛,“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一直在害轩儿!他生病、身死、身败名裂,都是你们害的!那两个自称是大夫,却一直在害他的杂碎,也是你们的……”
“啪”
一个巴掌,打断了她未完的话。
卫迎莹收回了手,“你这猪狗不如的西,怎么好意思骂别人是杂碎?究竟是谁先挑起来的事端?果然不能指望你这畜生能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罪孽,你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难道不是自找的吗?当年你为了给孟昊轩铺路,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下令灭沈家的是皇帝!”柳氏捂着脸颊,嘶吼道,“你们有事就去找他算账!那些陈年旧事和轩儿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那么对他?”
“你还真是无情啊,当年皇帝那么偏爱你们母子俩,如今你却要把我们的怒火引到他身上去。他固然可恨,可若要追溯源头,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卫迎莹冷冷道,“孟昊轩受病痛折磨也是他自找的,他若是绝对无辜,我们也不会理他,可他嫌自己命长,在祁国的时候因为对贵妃见色起意,被祁国皇帝记恨上了,龙祁世帮我们,我们为了表达谢意,就得帮他解决孟昊轩,至于你……你的下场绝不会比你儿子好,谁让你的仇家那么多?不信的话,你转身看看。”
卫迎莹这话的时候,视线过了她,看向她的身后。
柳氏下意识转过了身,这一转身,便让她觉得有重重压力扑面而来。
大概三四丈之外的地,一群人跨着步子朝她走来,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两个俊美的青年和一个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
而那几个年轻人的身后,跟着二三十名面容肃杀的中年男子,那些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十几年前沈家的统一服饰。
他们是当年侥幸逃脱的那批伤员?!
在那场覆灭沈家宴会的前几天,沈家军组织了一场缉拿海寇的行动,虽然成功端了海寇,但在作战的过程中有几十个人受伤,这些伤员由于行动不便,没有参加宴会,躲过一劫,被沈家里最出色的一名年轻医师掩护着逃走了。
她还记得那个家伙的名字:沈默。
这些人今日一起出现,让她不禁有些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