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容光心里无法遏制地生出丝丝悔意,却很快被他否定了。俗话说落子无悔,战场上的拼杀哪一次不是凶吉难料?
他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无非两种结果,要么生要么死,这跟在战场上拼杀又有什么区别?若非要说区别,大概是赢了以后获得的战利品是不一样的吧。
这么大的诱惑,难道还不值得他赌一赌?眼下看来,他确实输了一筹,可这不是才刚开始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
有了这样的想法,容光很快冷静下来,于是很快就发现在有关皎皎身份的传言中,并未提到他亲自为皎皎赎身这一条。
容光心下狐疑:是姜衍和蔚蓝还没查到呢、还是二人已经查到了,却没直接放出来?
若是前者,那他能干干净净脱身的可能性又要大些,能争取到的时间自然多些若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二人特地留下这个关键消息,总不可能是还想给他机会。
难道是想搞个大的直接将他摁死?但无论哪种,都跟幕僚分析的相差无几,想来想去,他现在还真的一动不如一静。
只不过就这样干等着,换成是谁都不会觉得好过就是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容光就跟输红了眼的赌徒似的,一面心存希冀怀着侥幸,一面忐忑焦躁坐立难安,总之半刻都不得安宁。
而蔚蓝和姜衍之所以会决定给容光留层遮羞布,其目的也正是如此。
拿蔚蓝的话来说,容光不是仗着她拿不出证据就踩着底线疯狂作死吗,既然他这么有底气,她自然要好好奉陪。她的确不能直接就发落了他,可钝刀子割肉谁不会?来啊来啊,来相互伤害啊!看谁熬得过谁!
当然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别的考量,那就是怕容光被逼急了狗急跳墙。
说白了,容光死不死的蔚蓝无所谓,但她不希望底下的兵卒自相残杀。这些可都是自己人,是蔚家军的一员,是花费时间和银子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少一个她都心疼,就更别说是死在自家人手里而不是战场上了,那不是搞笑吗!
但要解决军中内部的矛盾,并不是简单处置了容光就可以达成的因为容光在军中还有好些个拥趸。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些人能跟容光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不管初衷如何,到最后都没敌过野心。
在这点上,蔚蓝清楚,骁勇和杜权只会比她更加清楚。也因此,在蔚蓝和姜衍动手后,二人完全没有遏制,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于是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到下午结束训练的时候,营地里已经多了些别的声音,蔚蓝离开军营这一路上,接收到不少异样目光的打量。
蔚蓝对此乐见其成,说句心情很好也不为过。没办法,谁让她接手蔚家军快半个月了,容光的人一直毫无动静她抓不住把柄呢!
这下可好,不管容光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这些人都肯定会有所反应又不是只有容光一个人会审时度势,啧,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在容光威信大跌之后,还会不会跟以前一样坚定了。
蔚蓝心情愉悦的回到蔚府,在收到夜魅几人传回来的消息后,心情就更好了。
听涛见了不免有些好奇,问道:“主子,容光是不是不打算出面了?”
“嗯。”蔚蓝笑道:“他要是想出面早就出面了。”
听涛闻言嗤笑了声,“缩头乌龟,连面都不敢露,还想跟主子作对!”什么玩意!
“这有什么,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容光只是暂时还不想与我直接对上,隐而不发才是正常的吧。再说了,他要是这点都忍不了,也做不到参将的位置了。”
在蔚家军中,参将的主要职能是协同统管督促粮草军械,掌管调遣部署巡防,与各兵种的主将关系十分紧密,地位仅次于杜权和骁勇。在蔚池受伤前,甚至能与骁勇平起平坐。只因骁勇手中掌管着隐魂卫、麒麟卫和伏虎营,容光的地位才低上一头。
按照容光的职位,蔚池回京后,他原是有机会往上走一步的。谁料蔚池回京后,容光的位置原封不动,代掌兵权的成了杜权,骁勇协助。
蔚蓝不确定蔚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所以才把容光完全摒弃在外,却可以确定,容光心里那颗名为“不满”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但他能一忍两年多,又怎么会真的没点手段?
可反过来想,蔚蓝又觉得有些没对。
就她到安平镇这段时间看到的,容光只差直接把野心写在脸上了,他心底的迫切和渴望更是从来就没掩饰过。如此的志在必得,容光怎会一味隐忍?怎么没就趁着她和蔚池都不在的时候动手?
这分明就不正常呀!容光的目的是接手蔚家军,趁着她和蔚池都不在的时候动手,岂不比现在容易的多?她心里这么想,便也直接问了出来。
听涛闻言愣了愣,不确定道:“也许是因为虎符?”
蔚蓝听了不以为意,“虎符真的有那么重要?”值得容光错过最好的时机?
反正蔚蓝是不信的。
说白了,蔚家军一开始只是义军,虎符是启泰建国以后才有的。那在有虎符之前,蔚家军不也照样壮大起来了,甚至还成了横扫三国、奠定启泰建国的基石?
可见虎符虽然重要,却重要不过真正赋予军队凝聚力的人!
若将容光换成是她,必然会趁着蔚家军势微的时候直接出手,等真的将蔚家军拿下了,还没有虎符?到时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蔚家军换成容家军不就是了?
听涛没直接回答蔚蓝,思忖道:“兴许是因为杜将军和骁统领呢。”
蔚蓝闻言点了点头,“还是这个说法更有说服力一些。”杜权和骁勇的能力毋庸置疑,若二人真的不堪一击,蔚池也不会放心将蔚家军交给二人了。
但蔚蓝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一个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容光也不傻,既然他敢跟自己杠上,没道理不敢跟杜权和骁勇杠上,所以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蔚蓝摩挲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忽然眸中一亮,吩咐听涛道:“马上让郧阳过来一趟。”
听涛估摸着她是有了什么发现,闻言应了声飞快的转身出去。
小半刻钟后,郧阳赶到,见蔚蓝坐在罗汉椅上发呆,不禁有些诧异,“属下见过主子,主子可有要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竟是听涛亲自跑道隐居来叫人。
“先坐吧。”蔚蓝回过神后笑了笑,问他道:“你上次说容光跟前有个幕僚性沈?”
“是。”郧阳闻言点了点头,“主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蔚蓝笑道:“还真有些发现,不过现在还不能肯定,接下来你仔细查查这个人,我觉得他的身份有些问题。”
“是谁的人?”郧阳面色一沉,抱拳道:“是属下失职了,之前一直没发现什么问题。”
“别急,我说他身份有问题,并非指他是某个势力的人。”蔚蓝摆了摆手,神色十分平静。
郧阳诧异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他对容光的影响太大了些。”蔚蓝半眯着眼道:“上次你跟我提到他的时候,我就有种他在诱导容光行事的感觉,这次同样如此。两次的风格十分相似,都是劝容光以静制动。”
“且奇异的是,他两次都出其不意的安抚住了容光,就算容光气得不行,到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说到这蔚蓝的面色有些古怪,与郧阳道:“若单站在对手的立场上来看,他劝容光的那些话很不要脸,可实际又是对咱们有利的。”
郧阳也反应过来了,诧异道:“主子可是觉得这人是友非敌?”
“不好说。”蔚蓝还不敢下定论,问郧阳道:“你可还记得宁王的母妃?”
“这跟宁王的母妃又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呀,郧阳挠了挠头,皱眉道:“您让属下想想,圣元帝后宫的那些妃子,隐魂卫还是掌握了很多资料的,只不过天长日久,属下已经快忘了。”
“那你好好想。”蔚蓝笑眯眯的,越想越觉得可能。
半晌后,郧阳还真想起那么个人,瞪圆了眼睛道:“主子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是沈时年?”
蔚蓝点点头,“不过具体的还需要再查,就交给你了。”
郧阳应下,好奇道:“您怎么会想到他?”
“我也不知道。”蔚蓝摇头,“可能是直觉,当年苏家被灭门的时候,苏昭仪尚未入宫整个苏家就两个人活下来,一个是苏昭仪,一个是苏昭仪的侄子苏云榧。
后来苏昭仪走投无路,将侄子托付给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沈时年,一个人去了上京,再之后沈时年就带着苏云榧失去了踪迹,就连苏昭仪死,这二人也不曾出现。”
“而沈世年祖籍麻城。”蔚蓝一边说一边轻轻敲击着案几,“你先找机会弄张沈时年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