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无限混沌鸿蒙。
玉京仙天。
周凡端坐云榻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机浮动。
他此时的状态很奇妙,似有似无,似存非存。
他在晋升至真仙之境后,当年于岁月长河中得到的先天不朽金光,在此刻发挥出了他的真正作用。
寰宇修行之道,大概可分为两道。
合道之前可称之为凡道,无论是最为底层的练气境,还是令无数人仰望的道君大能,俱都有着寿命的限制。
而凡道之上,是为仙道,修士一入仙道即享无量寿,之后是真仙,这两境又可称之为红尘仙。因为再往上,便是超脱诸有之金仙,红尘种种,寰宇诸有万物便再无有所求。
万物诸有乃至是无尽无限混沌鸿蒙,若是往前探寻,并穷究至尽头,那么所有一切,都当有一个起始,这里姑且称之为原点。
而一个生灵所经历的现世,便是由原点诞生而出,并由这一点铺展开来,进而衍化出无穷未来。
若是把这一切视之为一道线,亦或者是一条河流,那么这现世所有事物包括己身,皆是落在其中。
而修士求道,问仙,便是为了能从中超脱出来。
只是哪怕是已经得享无量寿的红尘仙,能穿渡无数宇宙,念动之间生灭天地,可若是从更为高远的所在往下俯视时,不过是一条河流中大一点的游鱼罢了,仍是困顿狭隘,永远只能在一道河流之中畅游来去。
而唯有晋升入金仙之境,方能超脱。
一旦到了此境,就等于跳出了这一条狭小的河流,己身落入那寄托真名的无名之间。
金仙之境,无求,无欲,停驻于此,自此无终无始,无因无果,而对于现世众生,其便也等于彻底消亡了。
到了这一境,其本身便可另行开辟一条承载现世的河流来,他自己本身便是这河流的源泉,可借此攀登上境。
而先天不朽金光,便是一条现成的河流,在周凡晋升入真仙之境后,他便可借之以高位,行高屋建瓴之举,即便不能明白金仙之境,但这其实并不重要,只需以金仙的视觉俯视真仙之境的全部即可,所有不解不明,可留待功行更高之时再去探究。
不过,想要借此河流,还需有法,若蛮横妄为,不过徒然轰塌诸有,并不可能站到金仙的角度。
所以周凡还需要将道法修持到一定境地,明悟此间运转的一丝妙用。
此前他在此参悟至今,一番推算演化,已然是知悉那冥冥之中一丝变化,现在便真是循着那丝变化作为。
此刻,在他的全力运转之下,仙力好似浪潮一般,一阵阵堆高,层层推了上去,待得攀升到极致时,轰隆一震,他只觉浑身一空,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他已然是跃身出来。
此时回首一望,只见所经过往好似一副图卷,正在迅速远离自己而去。
他收回目光,此时此刻,由于他已然脱身现世,若是想要回到本来,便需要将那河流找寻出来。
因为这河流为那道先天不朽金光所化,所以他只需沿着心中的那丝冥冥之中的感应,将之找到,再借此而行便可。
归根到底,这里其实早就在他身上,所以对他来说并无什么难处。
很快,他便感应到那一丝感应,意念一动,以此为寄托,推动仙力。
随着他的这番举动,很快,在他眼前便显出一条现世河流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知到无数本来不曾明悟的玄理纷纷涌入心中。
过了片刻。
周凡目视那方现世长河,现在他随时可以入至其中,不过他没有急着动作。
若无意外,他若是真入此间,寰宇现世的一切他便不能再这么自在的遥控了。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何那些金仙大佬难得一见了,自己本身就可以自给自足,都忙着去参悟大道玄理了,红尘种种皆为过往,不值一提。
“待现世事了,再来此吧。”
周凡想到这里,当下再不犹豫,心神一转,自玉京仙天踏出,已是往寰宇现世而去。
中洲。
在一处山谷内,霜风四起,飒飒而行,打在万丈青壁之上。
仔细看去,青壁之上,长满细细密密的古藤老枝,交错纵横,有一种阴冷。
风一吹,便有满满阴森弥漫深谷。
崖高谷幽,置身其中,只觉得冷意都要横浸到骨子里,深入灵台深处。
这时,一行人走在山道上,为首之人,披银甲,面容英俊,此刻他正拧着眉头,看向远处,神情很不好看。
“师兄怎么了?”
凡是英俊的师兄跟前,从来不缺少温柔可爱的小师妹,其黛眉青青,轻声说话,声音好听。
银甲师兄眉头皱成疙瘩,目光炯炯,看着远处,好一会才道:“幽山谷引来了不少人啊。”
闻言,小师妹细眉挑起,带着少许的怒意,道:“这幽山谷乃是我宗门先辈所有,到底是谁?”小师妹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宗门名字,俱是平时与他们宗门不对付的宗派。
也难怪这小师妹有些怒气了,这幽山谷原为他们师门长辈所有,昔日那位先辈见此地地势不凡,便借此蕴宝,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此宝一直未有被取出,直到他们在宗门的一处破旧洞府内,寻到了这位先辈的一些遗物,方才知晓。
“上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自家宗门离这不远,银甲师兄自然是信心十足,踏步向前,很快就到了谷中。
他们刚刚出现,就听到有桀骜的笑声响起,声音中有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笑,远远传开。
“这么弱,也想来分一杯羹,是来找死的么?”
“嗯?”
银甲师兄顺着笑声看去,发现在一株怪松上,站着一个金发青年,昂首向天,背生双翼。
他的身后,妖气冲霄,汹涌澎湃,只是一看,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是半妖!”
银甲师兄一看,心中就一沉,这半妖乃是人妖混血,原本两者血脉并不相通,但是世间之事总有万一,半妖就是兼具了人妖两种种族优势的新物种。
“哈哈!”
金发青年大笑,他看着银甲师兄一行人,猩红的犹如蛇芯的舌头伸出,血腥扑鼻。
“本公子此时肚子饿的很,正好拿你们垫一垫,打个牙祭。”
半妖,因其血脉缘故,被人妖两族嫌恶,是以大多数半妖都是性格乖张之辈。
话音一落,金发青年用手一抓,五指如山岳压下,根根惨白,上面闪烁着无数的弯曲篆文,只是看在眼里,就觉得恶心难受。
“不好。”
银甲师兄等人大惊,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银甲师兄也只是刚摸到阴神境,面对这样凶残的半妖,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他们的法宝,他们的法术,刚一祭出,就被纵横的妖气湮灭,半点不剩。
眼看大手落下,他们就要殒命于此。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清亮的鹤唳突兀响起,一片金云扑面而来,大有半亩,只是稍微一转,就将妖力挡在外面,使得银甲师兄等人
“你敢坏本公子好事?”
金发青年先是一愣,随即大怒,目中金芒迸发,蕴含无量的杀意。
在他的对面,不知何时,一位少年现身,面容普通,双眸也很普通,着大红袍,上面挂着龙虎玉佩,勾勒花纹,熠熠生辉。
在少年的身后,跟着一只丹顶雪羽的灵鹤,铁喙如钩,眼似金灯,盯着金发青年,作势欲扑,丝毫不顾及金发青年身上的冲天妖气。
少年看向金发青年,言道:“你若不服气,你我做过一场即可。”
他说话不疾不徐,平平静静,但却有一股从容自信。
金发青年一听,面有怒色,背后双翅扬起,有风雷之音,踏前一步,就要出手,蓦地神情一变,停下动作,抬头向谷下看去。
在同时,少年以及银甲师兄等人也是看去,面上变色。
只见谷底裂开,冒出汩汩黑水,半点不停,无声无息,有一种阴森。
甫一出现,就有鬼哭狼嚎之声,似乎从最深处传出,直入到灵魂中。
再然后,就是朵朵黑莲盛开,在中央,是个面色惨白的青年人,身披玄黑衣衫,闪耀着一种死亡的光泽。
青年人站立黑莲之上,面无表情,看上去竟是给人一种稍微木讷的感觉。
可是青年人一出现,无论是桀骜的金发半妖,还是从容镇定的少年人,都面上变色,往后退了一步。
“葬门之人。”
半妖大多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是看到葬门之人,也都觉得不舒服,对于这些玩弄死亡之辈,是个生人都会发怵。
一时间,场面便这么安静了下来。
来自葬门的青年人,面容惨白,不动不言,像是沉默的雕像,无声无息。
金发半妖背后双翅一收,忌惮地望了一眼,然后冲和他对峙的少年人哼了一声,脚下一点,上了树冠,开始闭目养神。
直到此时,银甲师兄等人才从被震慑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在银甲师兄的带领下,走到少年人跟前,感谢救命之恩。
银甲师兄现在已经看清楚少年人腰间龙虎玉佩上的花纹,面色恭敬,“原来是法华宗的大人,这次要不是大人出手,我等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人摆摆手,神情温和,“这下面的东西非同小可,连葬门之人都惊动了,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同道降临,你等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少年人之所以这般态度,是因为这银甲师兄背后的宗门是他法华宗下属的一个很听话的宗派,算是铁杆心腹的那种。
银甲师兄等人赶紧答应一声,心中那一点取宝心思早就没了。
少年人口中的同道,不用想都是能与他并列的,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份了,甚至能保得性命也是侥幸遇上了法华上宗的大人。
少顷,只听得半空之中,传来叮当之声,似若玉珏碰撞,随后一架云辇飞空而来。
云辇四面有精致的珠帘帷帐,半遮半掩,依稀能够看到里面有一具能令人心动不已的娇躯。
“真是热闹啊。”
云辇稳稳当当的停到半空中,一个软媚的女声响起,随后一只纤纤玉手探出,将半边帷帐推开。
下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其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沦到里面。
不说银甲师兄等人甚至包括那小师妹,都看得目不转睛,双目迷离。
即使是那少年人,此刻也都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一般,又似是猫在挠痒痒,欲罢不能。
“不对。”
不过那少年到底出身大宗,身怀玄法,心中本能的就觉得不对,当即运转玄功,登时,周身有云气如鼎沸,垂下宝光,熠熠生辉,护住灵台不昧。
“魔女!”
少年定下神来,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位绝美女子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小家伙,你很不错嘛。”
云辇上的佳人声音软媚,婉转好听,吐字如玉,“若是潜心修炼,说不得有朝一日还能够触摸到合道边缘。只可惜,你的运气差了些,恐怕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佳人斜躺着,娇躯倚在香枕上,肌肤如玉,散发着象牙般的美丽光泽,隐隐有一种沁人的香气。
少年被佳人横了一眼,顿时只觉自己的脖颈处蹭蹭的往外冒冷气,眼前的魔女,其实力绝对不是他所能抵抗的,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自己云气也忒差了些,难不成今日我姜盱就要陨落于此不成!
“砰!!”
金发半妖的反应更大,他大叫一声,背后双翅瞬间展开,双翅一振,上面金灿灿的翎毛浮现出细细密密的篆文。
口中念咒,然后身子一纵,拔地而起,就往外走。
金发半妖认识这个女子,知道对方是何等狠辣的行事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