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快快请进!”
黎平又重复了邀请了一遍,计缘这才动身,随着黎平一起往黎府大门走去,身后的众人除了一部分需要赶马车的护卫,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哪怕黎平现在并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贵人二字还是称得上的,府邸是高门大院,不过此刻黎平自然是没心思带计缘逛逛的,在进了大门之后就试探性地询问计缘的意向。
“先生,可是先等厨房准备膳食?”
计缘看看黎平,不久之前才吃过午饭,这么问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走,去看你夫人要紧,计某来此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是是,先生请随我来,你们,快去夫人那边准备准备。”
黎平对着身边跟随的下人吩咐一句,然后带着计缘直接往后院方向走。
在经过后院与前院相连的花园时,得到消息的黎家妾室也出来迎接,一同出来的还有下人搀扶着的一个老夫人。
“老爷,您回来了!”“老爷!”
几个妾室行礼,而老夫人则在下人搀扶下走近几步,黎平也快步上前,搀住老夫人的一只手臂。
“儿啊,京师路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平向着几个妾室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孩儿这次回来,是因为在中途遇上了高人,我去京师也是为了求圣上请国师来相助,如今得遇真高人,何必多此一举?”
老夫人听闻点点头,看向稍远处的计缘,这先生气度确实不凡,而且其他都是自家下人,想必儿子说的就是他了,遂也微微欠身,计缘则同样微微拱手以示回礼。
只不过老夫人在礼貌性地向着计缘行礼的时候,也低声询问着自己儿子。
“儿啊,你确认这是真高人?”
“娘,您猜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见母亲看来,黎平没有多卖关子,指了指天上。
“我们是随着计先生一起腾云驾雾飞来的,去时半月有余,回来不过瞬息,千里之遥片刻即归!”
老夫人微微一愣,看向自己儿子,见到了一张十分认真的脸,心中也定了一定,微微用力推开自己儿子,再次向着计缘欠身,这次行礼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我黎家几代单传,玲娘腹中胎儿是我黎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延续了,还望先生施以妙法,只要能保住胎儿顺利降生,黎家上下必然竭力相报!”
老夫人年岁很高了,行大礼显得有些颤颤巍巍,不过这次计缘没有回礼,只是法随心动,自有一股气流将老人托起,而计缘此刻平和而略显淡漠的声音也在众人耳边响起。
“只是保住胎儿么?”
计缘声音很轻,也没有什么后文,似乎也无什么情绪,但黎平和其母却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计缘已经重新迈步向后院方向走去。
黎平和老夫人反应过来,这才赶紧跟上。
“先生,且慢行,我来带路!”
黎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计缘只是淡淡回道。
“我知道在哪。”
黎府虽大,但格局周正,一般正妻所居位置还是能推断的,而且此刻的情况也不需要计缘做什么推断,那股胎气在计缘的法眼中如黑夜中的明火一般强烈,不存在找不到的情况。
绕过几个院落再穿过走廊,远处拱门内院的地方,有诸多下人随侍在侧,想来就是黎平正妻所在。
“先生,就是那。”
黎平赶紧加快脚步上前,那边的下人纷纷向他行礼。
“老爷!”
“嗯,闲杂人等都退下。”
计缘之前一段时间脚步较快,这会也就黎平和几个护卫跟得上,那老夫人和三个妾身都甩在身后呢。
一些侍卫和男仆都听令退开,剩下几个丫鬟和一个背着木箱的郎中模样的人在门前,两个丫鬟轻轻推开屋舍内的门,计缘耐心等候在门外,双目随着大门打开微微张大。
室内点着的烛火因为推开门的风吹拂进去,显得有些跳动,里面窗户都闭着,有一个丫鬟陪在床前,那股胎气也在此刻更加强烈,但计缘注意点不完全在胎气上,也着眼于床上的那个妇人。
因为胎气的关系,即便妇人是个凡人,计缘的眼睛也能看得十分清晰,这妇人脸色暗淡发黄,面如枯槁,骨瘦如柴,已经不是脸色难看可以形容,甚至有些吓人,她盖着微微鼓起的被子侧躺在床上,枕着枕头看着门外。
“嗬……嗬……老,老爷……”
计缘回头看向黎平,再看向远处刚刚到达院子拱门位置的老妇人,黎平脸色有些惭愧,而老夫人为了快速跟上则有些气喘。
难怪这老夫人口中一直请计缘保住孩子,看这母亲的样子,人们多会以为肯定是挺不过分娩阶段的。
即便有些怕计缘的目光,黎平还是硬着头皮接近解释道。
“先生,玲娘这状况绝非我等有意为之,府上名贵药草滋补食材从来不断,更是从一些有道高人处求来过灵丹妙药,都给玲娘服用过,但怀胎三载,还是渐渐成了这样……”
计缘的目光看不出变化,只是回头看向室内,一言不发地跨入显得有些昏暗的里面。
“门窗为何不打开?”
黎平看向身边的郎中,后者赶紧回答。
“黎夫人身体虚弱,易受风邪,遂闭门不开,不过在天气晴朗无风之日,还是会想法让她晒晒太阳的,只是这半年来,黎夫人身体越来越差,行动也多有不便了。”
计缘也不作什么回应,直接走到了妇人身边,那守着的丫鬟被计缘背后的黎平挥退,而妇人此刻也明白计缘应该是老爷请来的,不是什么名医就是什么法师。
“先生……”
“黎夫人不必开口。”
计缘上下打量妇人的话,着重看着裹着被子的地方,如今的天气已是初夏,虽然还不算热,但绝对不冷了,这妇人裹着厚重的被子,鬓发都搭在脸上,显然是热的。
床沿边上挂着很多配饰,有符咒有红线,其中部分还有一些常人不可见的微弱的灵光,显然都是黎家求来护持的。
“方便的话,我想看看黎夫人的肚子。”
“是!”
黎平回应一句,亲自上前走到妇人床边,伸手轻轻将被子往床内侧掀去,露出妇人那隆起幅度稍显夸张的肚子。
看这肚子的规模,说里头是个三胞胎常人也信,但计缘知道只有一个孩子。
在计缘眼神落到妇人肚子上的时候,甚至能见到胎儿在腹中动,将黎夫人的肚子撑得微微变化,那股胎气也变得尤为强烈。
如此近的距离,计缘甚至能感受到胎气中孕育的那种不详的感觉几乎要化为实质,好似一种不断变化的极光,深邃诡异而不可捉摸,却令如今的计缘都有些悚然。
有那么一瞬间,计缘几乎想要一剑点出,但胎儿的本质却并无任何善恶之念,那股不详不安的感觉更像是因为本身有些超出计缘的理解,也无恶意丛生。
“獬豸,感觉到了吗?”
计缘以呢喃的声音询问一句,袖中獬豸低沉的嗓音也传到了计缘耳中。
“到了这儿怎么可能还感觉不出来,我就说你对那姓黎的这么在意是为何,原来你早看出问题了。”
“可知这胎儿的情况?”
计缘这么问,獬豸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一句。
“看不透,看不清。”
计缘闻言沉默不语,一边的黎家人也不敢打扰,倒是床上的妇人说话了,他身体虚弱,说话声音也低。
“这位,先生……我,我还有救吗……”
计缘看向妇人,对方眼角有泪水溢出,显然并不好受,而且似乎也明白在老夫人眼中,自己这个媳妇不如腹中古怪的胎儿重要。
计缘能察觉出这妇人对自己腹中胎儿的恐惧,或许她能一天天一点点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被吸收。
“放心,有救!”
计缘的声音中正平和,带着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让床上妇人闻言感到莫名安心,呼吸也平静了许多。
“先生,当真?可,可是能母子平安?”
黎平也听到了计缘的话,略显激动地问了一句,计缘看了他一眼。
“计某自当……”
计缘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洪亮的佛号就传遍了整个黎府,也传到了后院。
“善哉大明王佛,老衲摩云,前来拜会黎大人!”
“摩云圣僧?国师!”
黎平一愣,然后惊呼出声,然后赶紧对计缘道。
“先生,国师来了,我去迎接!您……”
计缘摆摆手,却连头也不回,依然看着妇人隆起的肚子,那一声佛号是洪亮,但道行高低也闻声可辨,主要是佛号中禅意虽有却达不到某种高度,那佛法自然也是如此,至少还达不到令计缘能侧目的程度。
黎平没多说什么,快步离开屋舍,而妾室和黎家老夫人自然也得一起去迎接,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了计缘和妇人,以及那个贴身丫鬟,当然屋外还有不少护卫和那个郎中。
此刻床上的妇人眼泪再次从眼角流下,嘴唇微微颤抖。
“先生,求您救我……他们肯定是要您保住孩子,可我想活,我也想活!”
“放心,你死不了的!”
计缘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若这胎儿降世,妇人在生产那一刻几乎必死,但他计缘两辈子可都没有违背承诺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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