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芷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在病房里跟刘主任好好做了告别,尔后亲手签下放弃治疗和遗体捐赠!
“姑姑一辈子治病救人,她希望死后再尽自己所能多救几个人。”
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她,表现异常平静和恬淡,与生俱来的雅气质中却透着一股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悲凉。
也不曾将刘主任的去世怪罪到辛玥身上,反而好言安慰辛玥,“你不必自责,姑姑过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收了你这个得意门生,所以你要好好的,她才能安息。”
之后辛玥陪着她一起办理刘主任的身后事,在此期间福朝阳时不时冒出来,打着顺路的借口屡屡充当她们的司机。
辛玥虽然不懂他这是什么操作,但在宫芷面前她也不好拒绝得太明显。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独自一人惆怅难过。
事情过去了快一周,医院里的流言蜚语基消停,上居高不下的热搜也消失不见,但在她心里这道坎始终有些难以跨。
事后,孙雪和齐泰来找过她,孙雪声泪俱下地道歉,齐泰就差跪下给她磕头认罪,但那时候老师病情正严重,她没有心情搭理他们的痛心疾首,只是淡漠地表达自己虽然被连累,但并不后悔帮他们,同时希望他们从此好好珍惜彼此,不是每个人都有挽回的机会。
因为心凉了,就再也暖不回来,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待,也不要给自己找借口,爱上一个人或许没有理由,离开一个人只是因为悲伤比快乐多了,幸福比痛苦少了,伤痕来多,来深时,人也真的累了,心就冷了,情也没了。
当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宫芷要带着刘主任的骨灰回北老家安置,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宫芷忽然放下松开拉杆行李箱,伸手抱住辛玥,“玥姐,谢谢你,以后就请你替姑姑完成这份圣神的使,好吗?”
辛玥默然。
她何尝不想,但现在的她哪里还有资格替老师完成使命,虽然这次事件并不影响她毕业,但她想要继续当医生,恐怕南都的大医院都不太愿意接纳她这个有祸害属性的新人吧。
“曾经有人跟我过,人生的路不一定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也许拐个弯,先走一段羊肠道,也是别样的体会。玥姐,别局限眼前,你适合更广阔的天地。”
宫芷走了,她的话却在辛玥的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老师生前也曾告诉她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还年轻,也许真的可以尝试走另一条路。
不得不,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从傅宏臣来到这个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以至于现在习惯性地寻找他的身影,一抬头却发现家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未觉得家里这么大,这么空旷,而现在她觉得轻轻呼吸一口,都能听到回音。
现在她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听歌,一个人依偎在秋千沙发里,那些有他的画面总在脑海里盘旋,它们顽固地不肯离去,自动循环播放,直到夜深沉,有时候还会和着泪水,沉沉入睡。
可就算在睡梦里,也依然是他,他的笑,他的苦,他的痛,唤醒了沉睡的她,似梦非梦中,似睡非睡间,喝断片的那一夜的记忆被挖了出来。
那夜,她似乎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竟然将傅宏臣扑倒了,还赖着他好一阵耍酒疯,但事后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是顾忌她的感受而故意不提吗?
不,不会的。
最大的可能只能是不在乎,所以没必要提。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的那个人让她惊讶得黑瞳陡然一缩,对不知了什么,辛玥唇瓣抿得死紧,对也很有耐性,沉默地等待她回话。
“好,我会准时到。”
次日。
辛玥踏出家门,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人墙赵,玉松堂的人,见到她依然是恭敬如初,“陈太太!”
这个错误的称呼,让辛玥一愣,心尖微微一涩,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上了他的专车。
车一路开到玉松堂,这一次她被带到一个后院,这里又是一番天地,各式各样的郁金香,五颜六色沿着蜿蜒路铺满,路的尽头有一个木屋,大开房门,半开的窗子里,林耀正喝着茶,左手和右手下棋,似乎察觉来了人,微微侧头,对她便是微微一笑,春阳暖照,大概就是当下这种感觉。
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其中一道口水鸡腿让她心微微痛了起来。
林耀见此,扯了一抹淡笑。
走过去,绅士地替辛玥拉开椅子,待她坐下,才在她对面坐下,“辛玥姐别客气,今日就当是普通朋友的聚会。”
林耀不再称呼她陈太太,而是“辛玥姐”,想必是知道傅宏臣已经向他摊过牌,也澄清了他们之前的关系。
服务生替辛玥盛了汤,放到她手边后,林耀示意他们退出去,门被轻轻关上,空气一下静了。
“上次一事,让辛玥姐颇受惊吓,也没来得及道歉,今天,我以汤代酒,向你赔罪。”
林耀的郑重其事,让辛玥很是诧异,有些手忙脚乱地捧起碗接受他的致敬,“林董您言重了,其实我没什么事,您不必特地向我赔罪。”
我担当不起。
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林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脸上笑意不变,眼里的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字缓缓道,“你担当得起。”
刚入口的汤差点喷出来,急忙拿着毛巾捂嘴,心想他难道有读心术不成,自己想什么都知道。
林耀没再话,而是招呼她吃饭,他吃饭的姿态无比优雅,一看便是出身于家教严正的家庭。
就像傅宏臣一样。
又想起他了。
果然无论做什么,看到什么,吃什么,都能联想到他,这个人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生命,融进了骨血。
心里就像被人揉成一团,又酸又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埋头安静沉默地苦吃,唯独那道口水鸡腿她碰都不碰。
吃完饭,辛玥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客厅的茶桌上已经了奉上水果,茶点和清香扑鼻的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