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七并不像程怀亮那样,对众皇子争储之事分外上心,所以当众人都在关注魏王和太子的争斗之时,他反而能屏蔽那些纷纷扰扰,静下心,仔细地分析起那个不慎暴露身份的玄云观主来。rg
尽管他头脑不太灵光,可他毕竟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曾两次跟玄云交手,再加上李恪和程怀亮对话时,无意的提醒,竟然使得他一下子豁然开朗,想出了事情的真相!
众人听他完,这才意识到,原来就在他们忙于争权夺利之时,归义城的魔掌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向了皇宫,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当下,李恪当机立断,决定即刻入宫向父皇禀奏此事,陶公义则向众人告退,先行回府等待消息去了。
却李恪、张七、程怀亮三人风风火火赶到宫外,请旨觐见。
没多久,太监赶来传旨,宣他们入宫。
三人整理衣服,随太监来到两仪殿,进得殿内,就见李世民脸色非常难看,他身边,奏折烛台散落一地,左右太监个个神情慌张,战战兢兢地侍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和魏王此时都不在殿中,只有晋王李治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
三人跪倒叩拜毕,李恪进言道:“父皇,儿臣等贸然见驾,实乃是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要向父皇禀奏!”
李世民看了看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制止道:“好了,再大的事也要容后再,朕现在不想听!”
“父皇……”李恪还欲解释。
“别了!朕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们!”李世民端详着李恪,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恪儿,这些年朕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那一刻,李恪怔住了,他忽而感觉到父亲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爱,令他心里暖暖的,恍惚间似乎觉得那高坐在龙椅上的不再是往日威严的父皇,而只是一个老迈沧桑的父亲。
他不觉心头一酸,眼眶湿润了,不敢再正视父皇的脸,连忙低下头去,“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只愿一生为父皇效命,为国家尽忠,绝无怨言!”
“恩,朕知道你的忠心,诸皇子中,你和泰儿是最为贤明的,你呢,心性过于刚正,泰儿则有些太于算计,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你们还年轻,慢慢磨砺,总会好的!治儿如今也长大了,也很孝顺体贴,深得朕心!唉,只是太子,近年来他所作所为愈发荒唐,实在令朕失望透顶!”
李恪自然知道太子又被魏王下绊算计了,可当此之时,也只能装糊涂,“儿臣惶恐,太子哥韬武略,才华横溢,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像父皇一般的盛世明君,儿臣等又岂敢与太子哥相比?”
“罢了罢了!不提他了!朕知道你此来,是有你五弟的案子要向朕禀奏。”
“父皇,儿臣……”
“恪儿,不要急,听朕把话完,这些天,朕时常想起你五弟,想起你们时候一起在朕的御马场赛马的样子,那时候朕何等高兴,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的骨肉,朕以你们为荣!祐儿出事时,朕把自己关在大殿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是……唉!朕知道回避是没有意义的,朕只是不明白,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弃朕,背弃这个国家?”李世民到动情处,老泪纵横。
“父皇!”李恪和李治也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好在朕还有你们!治儿有心,前些日子,为了替朕炼长生不老丹,日夜守在丹炉旁,整整苦熬了四十九日,朕很欣慰!”
“儿臣惶恐,近年来,父皇专心国事,夙夜操劳,不眠不休,儿臣心中焦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如今儿臣总算炼成了长生不老丹,为父皇龙体康健尽了一份微力,儿臣别无所求,只愿父皇长命百岁,也好让儿臣可以永远侍奉在父皇身边,承欢膝下!”
“好孩子!你的心意朕当然知道,可你看看,你们都长大了,朕焉有不老之理?什么长生不老,朕倒也并不奢望,只是如今国事繁重,外敌尚未肃清,朕只想能多活几年,也好尽可能地处理好一切,不给后世留一个烂摊子啊!”
李治擦了擦泪水,恳请道:“父皇,儿臣听玄云观主,长生不老药乃是千年难遇的神药,殊为难得,若长留宫中,只怕还会招来贼人的觊觎,还是请父皇尽早将它服下吧!”
“哎!皇上!这可不行!”张七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李恪慌忙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李世民诧异道:“七,你刚刚什么?朕因何不能服药啊?”
“啊?啊!”张七不明所以,看了看李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李恪忙遮掩道:“父皇,平凉侯的意思是父皇春秋正盛,龙体安泰,应该还不到要靠药石续命的地步,请父皇不必急于服药!”
“哦?七,你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啊,是!皇上,臣确实是这么想的!”
“恩,不想七竟能为朕着想了!真是难得呀!罢了,此事先不要提了,恪儿,适才朕见你神情惊慌,可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向朕禀奏啊?”
李恪迟愣了一下,回道:“父皇,倒也无甚大事,只是儿臣从齐州带回来几箱五弟和归义城勾结的证物,里面有他们往来的书信和官银,儿臣想请父皇过目!”
“唉,好吧,那些证物朕会在后日早朝时,和众臣一起验看,祐儿既丧,朕自会依国公之礼厚葬他!”
“是!父皇!”
“好了!你们若无事,便退下吧!朕还有一些奏折要批阅!”
“儿臣遵旨。”众人再拜叩首,退出大殿。
刚一出宫,张七便急切地向李恪问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长生不老药可是毒药啊!咱们急急忙忙入宫干什么去了?怎么见到了皇上,你反倒不了?”
程怀亮也道:“是啊!殿下,我也正想问你呢!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恪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唉,你们没发现吗?父皇近来苍老了许多,五弟和太子哥的事已经使他心力交瘁了,他好不容易才从我和九弟身上得到了一些安慰,若我再告诉他九弟献的长生不老丹是毒药,他该多难过!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他受到打击了!再,九弟也是无辜的,此事一旦出来,他难免受到牵连,我不想害他!”
“哎呀!”程怀亮听完,气得一跺脚,愤然道:“殿下,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呀!你也不想想,太子一倒,能跟你竞争储位的就是魏王和你的九弟呀!咱们不设套害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替对手遮掩呢?”
“我倒觉得殿下做得没什么错啊!”张七淡然道,“皇上和殿下那是父慈子孝,殿下作为兄长,爱护弟弟,有情有义,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嘛!”
“张七!你……好好,我算明白了,殿下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就是被你这个大哥给带傻了!”
“诶,程贤弟,你怎么能这么话?我们是结拜的兄弟,那叫意气相投,懂不懂?”
李恪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你们都不要了!把储位交给谁那是父皇的事,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够了!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唉!这岑大人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若他老人家在这儿,他是绝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程怀亮还要再劝,这时,一声叫喊响起,“三哥!等等我!”李治快步追了上来。
程怀亮无奈,只得跟张七上前拜见。
李治还礼。
李恪问道:“九弟,你才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出来呀?”
“三哥,我碰巧在宫中遇到舅舅长孙大人了,跟他寒暄了几句。”
“哦?长孙大人?他都跟你什么了?”
“也没什么,都是些劝勉之言,让我多读圣贤书,习些治国略之类的,诶,三哥,我一直想问,适才我想让父皇服用长生不老丹,你和平凉侯为什么要竭力阻止?难不成我送的丹药有什么问题吗?”
“九弟,这件事我也正要问你!”李恪正色道,“那个长生不老丹的配可是玄云观主给你的?你跟他认识多久了?可了解他的底细?”
“玄云?他可是父皇钦命的灵虚观观主啊!这些年,我与他素有往来,也交流过一些炼丹的经验,此人博多识,很有才华,我很佩服他,那长生不老丹的配确实是我从他那里得来的!怎么了?三哥,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九弟,恕我直言,你怕是被玄云骗了,他接近你很可能另有企图!”
“什么?三哥此言何意?”
李恪就将他们在酒楼见到玄云抢夺赤灵芝的事和张七的猜测,向李治了一遍。
李治闻言,大惊失色,身子一软,跪了下来,哭道:“三哥救我!三哥!我不知道玄云是归义城的人,我绝不是存心要害父皇的!”
李恪忙将他扶了起来,“九弟,别急,我当然相信你!我想,即便我向父皇禀告了此事,他老人家也会相信你的!这件事你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可是、可是五哥谋逆,父皇已然痛心不已,我又做出这样的事,父皇会怎么看我?就算他相信我是无辜的,也会对我彻底失望的!三哥快救我啊!”
“九弟,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袖手不管的!”李恪宽慰道,“况且咱们也不可能坐视毒药留在宫中,否则父皇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必须得想个法子将那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出来才好!”李恪着,看向了程怀亮,想向他问计。
程怀亮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好气道:“殿下你不要问我,我可没法子,进皇宫大内偷丹药,哪儿那么容易?万一被大内侍卫发现,当成了刺客,咱们怎么解释?依我看,想要把毒药拿出来,最好的法就是向皇上如实禀报!”
李治大哭,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惶恐无状,苦苦哀求道:“呜呜呜呜……三哥救我啊……呜呜呜!”
张七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道:“两位殿下不必着急,我有办法把毒药拿出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