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流萤散,恩怨断
我究竟,因为什么而活着?
又究竟,是为了谁而死去?
有没有人会在意这样的我?
而我,又有没有深爱的人?
……
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
无数人的替代品,
以及,他的牵线傀儡……
-----------------
“苏洛卿,你逃不掉的,你注定一辈子都在我的掌心之上,过我所规定好的人生。”
金凤华服的女子嫣然一笑,斑斑血迹显得那笑颜凄美,这张原属于他人的妖艳容颜加上虚假的笑。
仿若死物……
“我知道了。”她的语气淡淡地,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是她怀中那人一辈子眷念的神情。
“既然知道,你还想着要逃?”他指尖轻挑,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带下道道血痕,与衣裙上的血迹相融。
“因为我总是想着能逃掉。”
“苏洛卿,你倒真是一点没变,和以往一样自私,一样不择手段。”
【若我逃了,或许你我都能得到解脱。】
她怎么可能出这种话?她是苏洛卿,云山之上忘川阁嚣张任性的大姐,她的言行,曾凭自己的喜好。
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
“这张脸划花了,我就只能变回你不想看的样子。”她覆上他冰冷的手,微微笑着,看不见自己满面血迹狰狞。
只要不是她的脸,在温柔的他眼中,都是美好的。
“可我不想看那张脸,你知道怎么做吧。”他冷笑。
她知道的……
“那就请夫君等上半日,奴家先行准备了。”轻纱掩面,那双眼睛曾让一个男子倾尽半片江山,只可惜什么也没有换回来。
“流萤,你变了,变得让朕更加深陷无法自拔。”那个男子,褪去皇袍之后轻散下她的发,让她有一瞬间的错乱,觉得自己就是与他相知十五年的皇后。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深宫凄凉,无人相伴,该是怎样的落寞……【那么,就让该陪你的人守在你身边吧。】
她躺在他身边十指相扣,慢慢魂魄挣脱而出,轻拂衣袖,冰冷与还有余温的两具尸体灰飞烟灭,带着他曾许下的誓言。欠他的,待她堕入冥界万劫不复之时,再行偿还。
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及。
“你爱上这个男人了?”他问。
“我爱的从来都只是你。”
“哪怕只是魂魄,我还是能清楚看见你的容貌,苏洛卿,你这张脸让我觉得厌恶。”
她转过身,“那就不看好了,我会用你喜欢的样子陪着你。”
冰穴中的两具身体,两张不同的脸。都相由心生,曾经的她们,一个温婉如玉,一个刁蛮无理。
她躺下,这张她曾经嫉妒很久的容颜,现在任由她使用,只可惜她的眼睛不会那种柔情似水。
动了动手指,她大致已经习惯这个身体了,动作不至于太僵硬,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笑容,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丢弃了。她不用刻意去他爱的这个人,因为对他来,只要这个身体还能动,还能陪他就好。
就像现在。
他拥抱着这具渐渐有了温度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
“绝尘,放开我吧。”
放开她,或者放开那个因为她无心害死的,他深爱的人。
也放开他自己。
“祁歌,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我们不是好了吗?直到消亡,永远不会离开。”
她仰望明月,让泪水逆回。是啊,那个遥远的曾经,彼此约定相偕白首的是他们,而她,是纠缠不休的第三者
【桃花绽】初识 1
我记得,
在很久以前的云山之上,
有一个人总是包容着我的嚣张跋扈,
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然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直到桃之夭夭,
她笑颜比桃花还要柔美,
一曲“韶华”,
那样相配
-----------------
云山,那是像仙境一般的地,为尘世中人所向往,只是比起隔绝人世的桃花源,它更像是凡界的天宫。
人们都云山上的人不老不死,是下凡为百姓排忧解难的仙人,所以总是会有凡人为了许一个愿望寻着上云山的路。可是云山下迷雾重重,众人寻求未果,只好当做一个传,流传千年不灭。
只有云山上的人知道,不是没有人能寻到前往云山的路,而是被人布下了阵法,只有对人世有残念的孤魂,才能够探知一二。
忘川阁算是云山之上的皇宫,治理着云山上的子民。作为忘川阁阁主顾临独女的苏洛卿,自然从便被众人捧在掌心。
她生来有一双高贵傲然的眸子,以及不讲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情。不论哪一点都像极了她离家至今未归的母亲,所以苏闻从来不会过于斥责。
就这样宠溺着过了十五年,苏洛卿嚣张跋扈的“威名”在云山之中已然广为人知,苏闻实在是没办法再纵容下去,便想着请夫子教习她礼仪规矩。
凭着忘川阁在云山中的地位,这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些人跃跃欲试,忘川阁中来应试的人络绎不绝,可有资格做夫子的人,却都是没过多久便忍受不了,愤然离开。
云山中人心气高,短短一个月,便没有多少人愿意再来找罪受,为此苏闻也很是头疼。苏洛卿倒是乐得自在,四处乱闯,扰人清闲。
直到云山上绽开第一朵桃花的那天。
那个总是白衣胜雪的男子是误入云山的凡人,可置身于云山之时,他才更像是误落尘的仙人。苏闻,正是他脱俗的气韵与仙家投缘,才能不为云山下的阵法所惑。
十五岁的少女,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指着桃话树下抚琴的人,着只要是他来教,她就愿意。
正是此时,她心中决定要与他相守一生。
苏闻一生只爱过苏洛卿的娘亲,也只有苏洛卿这一个女儿,疼爱是自然的,只听她这一句话,便让人将他请来,亲自会面,终于劝得他接下了这个差事。
她和他都不知道云山上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只不过之后,她再也没有四处闯祸过。
他有一个与他相配的名字——绝尘。他安静,温和,她任性,活泼,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能够一直和平地相处下去,大概是因为他不与她争,她也不与他闹脾气。
一个是性如此,一个是情窦初开。
那一年,这个名字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即便之后成了她的噩梦,也是更加地根深蒂固。
也正是那一年的相遇,误了太多人的一生。
【桃花绽】初识
那时候我总会听他抚琴,
在他琴边一坐便是一天,
他沉迷于琴音时总是心无旁骛,
我总觉得,我进不去他的心里……
-----------------
“姐,您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一会儿夫子来授课,你这般模样怕是又要将人家气回去了。”青色衣衫的少女抱怨着。
“付音,他今天会来吗?”一直懒散着的人却是突然高兴起来。
“阁主没有告诉您吗?从今日开始夫子便要住进忘川阁了。”
苏洛卿对镜仔细整理起自己散落双肩的发,女子许嫁,笄而字之,其未许嫁,二十则笄。她现在正是十五及笄之年,苏闻也有给她安排一门不错的婚事,她却偏不愿绾起发髻。
她只为自己心爱的人青丝绾正,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与她何干?
“姐,你莫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吧。”付音调侃道。
“胡什么,我又不曾认识他。”
铜镜之中,她目光躲躲闪闪。
“也是,毕竟是一面也不曾见过,姐怎么会喜欢上他呢,更何况他有心系之人,姐也有未婚的夫婿,就不是会有关系的两个人吧。”
一见钟情,若是在以往她是断然不会信的,可现在……
“你他有心系的人?”苏洛卿略有些惊讶,若是有心系的人在云山之下,他终究是要下山去的吧。
“阁主原是在忘川阁给他安排个职位,待姐出阁后他也能有个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可他却在云山半途偶遇了一位佳人,一见倾心,决定去寻她,所以不会久留,就回绝了。”
苏洛卿算是暗自下了决心,自只要是她喜欢就不会得不到,所以她爱的人也应该是爱她的。
云山半途偶遇,便明着他们相识不久,他既要寻她,就一定会在云山上久留。如此一来她还有机会能取代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吧。
轻施粉黛,换了身浅粉的衣裙,薄纱绣了朵朵桃花,远盛云山半片桃林。
她却不知道,她终将用这一件霓裳,跳一支舞尽乱世繁华的《浮生》,毁去几代人呕心沥血打下的天下。
“姐不是不愿意让夫子教吗?打扮得这般好看,可不像是要去赶人家走的。”
“啰嗦,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看夫子是不是快到了,这次是爹爹请的人,总不能让别人觉得是我们不懂礼数。”
“礼数这二字,姐何时这么在意了?
“贫嘴的丫头,你若再我就把你扔下云山,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
铜镜之中,这张脸是否算漂亮?能否胜过他偶遇的那个女子?
起初略有些青涩的单恋,如那枝头微绽的桃花,她只愿能盛放出桃之夭夭。
【桃花绽】初识 3
我记得那时候我时常问他,
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
他笑而不语,甚至连琴音都变得更加柔和,
我知道我可能一生都没办法取代心中的人,
可那时的我,
偏偏不愿去承认……
-----------------
那桃花开了数日,依旧是花骨朵,偶尔几朵迎风微绽,却也是停在了那个模样。
云山的桃花是遍布了满山的,所以生长在云山的人不会因桃花盛开而惊喜,可今年的桃花,却是苏洛卿最为期待的一次。
而之后的每一年,每至初春,她都会等待着第一朵花绽放,告诉他这个消息。多年后的她回想起来,为什么就确定亲眼所见的那是第一朵花,明明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入眼中,为什么还宁愿招他厌恶也要坚持这个习惯?有太多事情想问问自己原因,不过大概,都仅仅只是因为年少无知。
她并不讨厌那时的自己。
树下,有人席地而坐,膝上放了一把琴,却是一直仰望着枝头。她就这么凝视他的侧脸,久久不愿上前打扰。
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琴音随他的指尖漾出悠扬的曲子,他一身白衣,恍若仙人。
苏洛卿指尖轻点,微风拂过,吹了满枝桃花盛放,这桃花,理应为他的琴音而绽。
其实她没能从他的琴音中听出一丝心绪,只是有一种脱离世俗的淡然,衬得他整个人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山上的人自诩谪仙,不与凡人为伍,可他,却像是真正位列仙班的仙人。
“想必姑娘就是少阁主了吧。”他的声音柔和,一如他温柔的眸子。
起来苏洛卿根没有正面看过他的容颜,仅是凭个琴音与背影她便倾心于他,仔细想想还真是草率。
“我叫苏洛卿。”她随意坐在他的身侧,满枝的桃花,似要与她的衣袖相融。
“绝尘。”
绝尘……真是与他相配的名字,苏洛卿侧目望了他一眼,想的却是,她这样平凡的女子是否能博得他的欢喜。
平凡吗?苏洛卿不免自嘲,云山忘川阁的少阁主嚣张跋扈,骄傲自满,怎么会叹自己不如别人。“爹爹请你做我的老师,那你想教我什么?”
他轻笑,“在下不才,自问没什么能教姑娘的,倒不如姑娘想什么。”
“我也没什么想的。”
云山上的人生来就与凡人不同,作为忘川阁阁主的女儿,顾卿欢的才能更是广为人知,琴棋书画,歌舞术法,她自便可,所以就算是请了夫子,也教不了她什么。
“姑娘这么,倒像是下逐客令了。”
他此言一出,苏洛卿便慌了。因自无人约束,她总是口无遮拦,反正就算是错了什么也不会带来什么后果,久而久之,便成了这样令人讨厌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