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心里很清楚,他的父皇,已经不是他幼年时,牵着他抱着他,会对他温柔微笑的那个慈爱的父亲了,他现在没有父亲,自他从沙场归来,走上朝堂,开始争权夺利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了父亲,而只有父皇。
想起幼年时的回忆,朱钰心里有些微惆怅,和一种不出的落寞,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吴统领,牵起唇角笑了笑,道“只管做就是,否则你要如何向父皇交待呢。”
吴统领这才略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沉声道“好,臣知道了,臣会安排妥当的请王爷放心。”
“嗯,”朱钰笑了笑,朝吴统领挥了挥手,轻声道“去罢,若有事,王会再命人传吴统领叙话,到时还望吴统领切莫推辞。”
“是。”吴统领应了,见朱钰再无吩咐,便打起车帘下去了。
深宫之中到处都是眼线,朱钰和吴统领前脚在宫门下的马车里密谈了半个时辰,后脚勤政殿里就得到了消息。
是好事的内监悄悄传到了御前总管太监赵通的耳朵里。
赵通听了,却皱起眉头来,拿手中的拂尘将那内监连扇了好几下,低声喝骂道“谁让你个崽子瞎看瞎打听了?有差事不好好当差,偏跑去打听这些不相干的事!仔细皇上要使唤的时候找不着人!看我不揭了你的皮,把你丢进慎刑司做苦差去!”
内监来是想着自己打听了这么一桩可谓称得上是秘辛的密闻来,悄悄告诉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赵通,心里是想讨好赵通的,哪知道会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通骂,心里顿时后悔死了,抓着赵通好一顿求饶,求爹爹告奶奶的,求了好半晌,赵通才气愤愤的让内监滚开了。
赵通犹不解气,将勤政殿内外的内监们都唤到了一处,拉下脸来狠狠的将所有人都训诫了一番,算是给他们敲了警钟,让他们今后无事就好好儿当差,不许乱嚼舌根,搬弄是非,无中生有特别是不能提起长秋宫和定王朱钰。
内监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上司发这样大的脾气,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除了点头如鸡啄米一般,唯唯诺诺地答应,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而定王朱钰和神机营吴统领在宫门下的马车里密谈的事情,赵通自己也没有告诉皇帝,勤政殿内外又都已经被赵通弹压得滴水不漏,没有他的同意和点头,那些内监们没一个敢在御前多吐露半个字,所以事情虽然在宫里传开了,卧病在暖阁里的皇帝却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同时知道这件事的还有睿王朱铄,他在宫里也是有眼线的。
是以当天得知消息之后,他就在天黑之后,去了吴统领府上。
吴统领今日就忐忑不安,听仆人禀报是睿王来了,顿时如坐针毡,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这好不容易安稳住了定王,怎么又来个睿王?这些皇子手里有了些权势,野心就来大,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管,朝堂之上把手伸得老长也就罢了,如今把手都伸到军营里来了,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但是睿王来了,吴统领也不敢不见,且还亲自到正门下,满脸笑容的迎了睿朱铄进府。
睿王朱铄倒也是春风满面,跟着吴统领往府里走,一边走着一边与吴统领寒暄了一番,其实二人各怀心思,但是至少表面看上去彼此还是很和气。
吴统领把朱铄迎至花厅上就座,仆人送上茶水来,二人饮茶,又闲话几句,谈了谈近来朝堂之上的一些事情,其实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着着,朱铄的话头就要转了。
吴统领表面上沉着冷静,其实心里甚是不安,睿王朱铄为何而来,他心里又怎会不知,他就忍不住地想,若是睿王也向定王那样问他,皇帝召见他这个神机营的统领到底都了些什么,做了哪些部署,那么他能告诉睿王实情吗?
如果不告诉,睿王的为人他是知道的,孤桀不驯,可不比定王朱钰那般君子风度,若是睿王一意想要知道,他却什么都不,只怕睿王会记恨于他,睿王也是有希望成为储君的,而且还是皇长子,朝堂之上权柄虽略逊于定王,但是难保不会有朝臣打着立长为储的名头拥立睿王为太子,如果睿王真的做了太子,又记恨于他,那今后朝堂上还能有他立足之地吗?
可如果将内中详情都告诉了睿王,首先不皇帝知道了会如何,就是定王朱钰知道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罢?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他已经将不该透露的机密,告诉了定王,怎么还能告诉睿王呢?如果睿王知道了,会如何应对?这二位皇子就势同水火,如今将神机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这个统领,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吴统领心里已经转了百八十个念头,起来真可谓千回百转,滋味难以言。
朱铄看一眼吴统领,笑了笑,眼神里别有深意,知道吴统领正在神游天外,于是咳嗽了两声,吴统领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着朱铄,就听他笑道“王今日突然来访,不会打扰到吴统领了吧?”
“不会,不会,”吴统领摇头笑道,“王爷莫如此客气,王爷身份尊贵,能纡尊降贵的来臣府上,臣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朱铄点了点头,看着吴统领,心里冷冷嘲笑了一下,心想,我突然而来,你心里自然是清楚所为何事,还什么受宠若惊,只怕不觉得受宠,惊吓倒是实实在在的吧?
心里虽如此想着,嘴上自然不能出来,非但不能,还得挑些好听的来。
朱铄想了想,笑道“怎么样?听今日父皇召吴统领进宫问话了,父皇卧病已久,还不忘辛劳关心军营中事,只是不知是何等重要之事,值得父皇在病中传召吴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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