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儿一口气了一堆话,朱钰听着,倒都不觉得怎样,但是听到最后休书二字,顿时变了脸色。
果然,这女子果然是动了想要离开王府的心思了连休书二字都出来了,她是很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吧?她已经在心里默默想了很久了吧?要不然,她怎么会得这样顺理成章,没有半点犹豫?自己待她不好吗,为何她就是这样一直无动于衷呢她到底想要什么?韩凌能给她的,自己没有给她吗?还是,她如今已经喜欢韩凌,而决定放弃自己了?多半是这样吧,她都出休书二字了,她什么都不怕,胆子那样大,离开自己,她就可以去韩凌身边了吧
“你才什么,可否再一遍。”朱钰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和伤感,看了唐儿问了一眼,低声问了句。
唐儿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明明都听得清楚了,又何必再问我,我不想再第二遍,我想的,就是才那些,你别再问了。”
“你想让我休了你,是不是?”朱钰目光深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唐儿,“你再回答我最后一遍,是不是?”
唐儿咬着牙,想回答是,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真的要离开这定王府吗?自己确实是想过要离开的,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次但是真的让自己离开,似乎又有些舍不得,自己到京城没多久,就住进了这定王府,大半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屋一瓦,一草一木,都已经是那样熟悉了,而且住在这里也挺好的,除了朱钰这个家伙偶尔惹她生气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烦恼。可是如今朱钰就要娶侧妃了,这定王府再不是她一个人的了,自己还要留下吗?留下又有什么意义看着朱钰和杨映彤你侬我侬吗?不,自己绝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定王府也好,反正自己原就不过是个江湖女子,从何处来,还是要回归到何处去,难不成自己还要赖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定王妃不成?
还是走吧,此时走,还来得及。
唐儿鼓足勇气,对朱钰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地道:“让我走吧,我原就不该留在这里我不是嘉阳郡主顾明茵,我我该走了。”
朱钰愣住了。
虽然知道这女子很有可能出想要离开的话,但是这些话真的落入耳中时,他才觉得,这样的话太伤人心。
这女子是真的想要离开他了。
朱钰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道:“你要离开便离开吧,又何必什么你不是嘉阳郡主,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一样待你,你想离开,我也会成你。”
唐儿听得愣住了。
心想,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了,自己要离开,他就真的肯放自己离开了,呵,果然是要娶侧妃的人了,对她的去或留,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唐儿笑了一声,道:“谢谢你的成,”她抬起头来,看着朱钰的眼睛,他眉目清冷一如往日,“不过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请你容我过完这个年再离开,行吗?”
“可以,”朱钰也笑了一下,眼神复杂,看不出究竟是伤感还是不甘,他的声音却一下子变得低哑了,“那你可否告诉我,你离开之后,想要去哪里?是回顾府,还是——?”
唐儿又笑了一声,怅然道:“我还不知道呢,不过你这么一问也算是提醒我了,趁着这段时间,我也可以好好儿想一想,离开这里之后,我可以去哪里其实天大地大,哪里不可以去呢?江湖远阔,山水无尽,总会有一个地可以让我容身。”
朱钰不再什么,他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火盆里燃着的炭火,轻声地问唐儿:“你冷吗?”
屋里烧着火龙,又有火盆取暖,暖意如春,哪里会冷呢?
可是朱钰却觉得通身一阵彻骨的寒凉,从心底散向四肢百骸,那样冷,冷得他几乎迈不动步。
他站了许久,站得天色从昏黄变成黑透。
“你怎么了?”唐儿将手里的剑收了起来,抬头看着朱钰,轻声问了一句。
朱钰摇了摇头,低头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站一会儿,在你身边再多停留片刻”
珍惜最后与你相对的时间,今后你离开,又能再上何处去寻你呢?
唐儿还要再什么,外头侍女叩门,隔着门问道:“王爷,王妃,天已经黑透了,可要掌灯么?”
唐儿道:“进来吧。”
侍女推门进来,朱钰未再停留,迈步径直去了。
屋里掌了灯,侍女们又摆上晚膳来。
菱枝桂叶两个丫鬟伺候着唐儿用晚膳,一桌子的野味儿,配着几碟时蔬,唐儿却没什么胃口。
菱枝夹了一筷鹿肉放到唐儿碗里,陪着笑道:“这是郡主喜欢的,多吃些吧。”
唐儿夹起来放进嘴里,木然地嚼了几下,未尝出个滋味,便咽下去了。
“郡主怎么了?”菱枝早就发觉自家郡主和王爷之间似乎又闹别扭了,才王爷出去时,脸色十分不好,按理郡主两天未归,今天回来了,王爷怎么也要陪着郡主用膳的,但是王爷却什么都没,就那么走了,不知才王爷与郡主在屋里了些什么?
因为不明个中缘故,菱枝心里甚是担忧,是不想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唐儿听问,摇了摇头,道:“没怎么,你们也没吃饭吧,就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两个丫鬟却不敢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在一旁站着。
“郡主是为了王爷要娶杨姑娘为侧妃的事情和王爷置气了吗?”菱枝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又道,“其实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王爷也不愿意接受的,但是又没有办法王爷的心里,最在乎的还是郡主你呢,郡主你可莫为了这件事情与王爷生份了,反倒让杨姑娘钻了空子,不值当的。”
唐儿不听菱枝的劝,随便吃了晚膳,就往侍卫们所住的屋子去。
她已经听了,朱钰命人将裴昭打了二百板子,就算是行罚的侍卫们手下留情,二百板子打下去,裴昭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其实裴昭也没错什么,实不该受罚。
唐儿带着伤药来到裴昭的屋子,外头静悄悄的,挑开帘子进去,就见裴昭趴在卧榻上,旁边只有无忌陪着,两个人正在一起用晚膳。
看见唐儿进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王妃”裴昭眨巴了一下眼睛,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来了?”
裴昭行动不便,无忌已经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无忌见过王妃。”
唐儿对无忌笑了笑,道:“不必多礼,”又对裴昭道,“听你伤得不轻,我带了伤药来给你。”
“哎哟,”裴昭想起自己的那些混帐话,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份了,王妃却不仅不计较,还亲自给他送了伤药来,因此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我没事,王妃太客气了,我这点伤,再养几天就好了,不打紧的,多谢王妃关心了。”
唐儿将伤药放在一旁桌上,笑道:“来你也是因为我才挨的打,不过来看看你,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这伤药挺好用的,你明日让人替你试试,保管你好得快。”
裴昭趴在卧榻上,不停地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了,多谢王妃了。”
唐儿也没有什么话要,又闲谈了几句,就道:“你好生养伤吧,我走了。”
“王妃——”裴昭唤住了唐儿,憋得满脸通红,心里的愧疚之意不知如何出口,半晌,才道,“王妃并非我所的那般不堪,原是我口无遮拦,胡八道,王妃若是恼我,大可罚我便是,原就是我错了。”
“不必如此,”唐儿笑了笑,“你这样性子直爽的人,我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心眼儿,想到什么便什么,其实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人,这件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在意,就这样揭过去吧,你好生养伤就是,你们王爷那边还需得你护卫呢。”
完,也不等裴昭再什么,挑开帘子,转身出去了。
没走出多远,唐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来,却见无忌跟在了她的身后,二人相隔不过十几步远。
“你”唐儿看着无忌,不知他是故意跟着她,还是只是巧合。
“我有话要与王妃。”无忌停下脚步,看着唐儿,语气淡淡地道。
唐儿心里不免觉得奇怪,无忌看上去就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又是朱钰的侍卫,不知能有什么话要与她的?
但是他既然这样了,唐儿也不好拒绝,对他点了点头,道:“好,你就是。”
无忌带着唐儿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角处停下。
“你想对我什么?”唐儿奇怪地看着无忌问道。
无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也许我要的话,有些冒犯王妃了,但是我还是想王妃是否因为王爷要娶侧妃的事情,和王妃闹别扭了?”
唐儿不曾想无忌会问出这话来,不禁皱了皱眉,奇怪道:“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和他闹别扭吗?为什么你们都会这样认为呢?”
无忌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王妃一声不吭,独自出门,两晚未归,怕是不知王爷在府中是何等着急,坐立难安吧?也不知道王爷派了多少人出去寻王妃吧?今日王妃回来,王爷是很高兴的,但是为何在曦园见过王妃之后,脸色却比前两日更差了?竟然连晚膳都没用不知道王妃回来之后,和王爷过些什么?”
唐儿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无忌是朱钰的侍卫,最得朱钰喜爱,这她是知道的,但是向灰一个侍卫,他是否也管得太多了?而且他是个男子,怎么能来问她一个女子这些问题呢?他问得出口,就不怕她答不出口么?身为侍卫,只需保护朱钰那个家伙的安就可以了,但是他是否也管得太多了些?
唐儿摇了摇头,看着无忌,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是出于什么立场或是目的来问我这些问题?你们王爷不高兴,所以你就找我兴师问罪了,是吗?”
无忌笑了笑,神色很是清冷,与朱钰颇为相似,他看着唐儿,淡淡道:“这怎么能是兴师问罪呢?我只是担心王爷罢了,不可以吗?王妃不回答,难道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合适吗?作为一个王妃,你的举动,是否太出格了些?其实王妃心里也是清楚的吧,王爷很在乎你,真的很在乎,但是为何你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的心呢?我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在乎一个女子,王妃这是你的福份啊,你为何偏不懂珍惜呢,王爷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怎么忍心?”
唐儿听迷糊,但是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那就是无忌在责怪她,在替朱钰鸣不平,他觉得是她伤害到了朱钰,惹了朱钰不高兴,所以他来替朱钰出气了,而且半点都不留情面与她,直白得让她措手不及。
唐儿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道:“朱钰能有你这样忠心无二的护卫,才是他的福气吧?你也知道你只是他的护卫,既然是护卫,是否管得太多了些?你与我这些话,你们王爷知道吗?还有,这些话你敢当着他的面来责问我吗?如果你想得到回答,那么也不是不可以,你现在就与我一起去见他,当着他的面,你再问我一次,我肯定一五一十地回答。”
无忌冷笑了两声,转过身去,拿背影对着唐儿,又轻哂一声,道:“王妃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了,我虽然只是王爷的侍卫,但是王爷待我之恩,虽远不及他待王妃这般,我却也铭记于心,时刻想着报答,所以才多管闲事,来问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