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听得一怔。
什么叫她要跟韩凌走?
难道王妃是与韩凌之间有了什么苟且之事,便要弃王爷而去?
“王爷,”无忌看着朱钰,眉头深皱,语气里又是担忧又是惊骇,“你是王妃她和韩凌,她要和韩凌到一起去了吗?”
朱钰苦笑着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喃喃道:“她没有这样,她没是我猜想的,就算她心里有这个想法,她也不会出口的”
无忌不再问下去,他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外走。
走到屏风下,忽然又停下脚步,对朱钰道:“王爷,你还是少喝些吧,早些休息。”
无忌出来书房,先到耳房里寻着墨云晴雨两个僮,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多看着些王爷,然后就带着他的长剑出门去了。
一路往威远候府去,时候已经晚了,威远候府的正门早就落了锁,无忌不管不顾的叩开了门,门上的人听是定王府来的人,二话不地请了无忌进去,听他要见自家候爷,便赶紧进去通传。
韩凌伤了膝盖,自然是不便走路,已就要歇下了,听下人传话是王爷身边的侍卫百里无忌来了,要见他,他心里虽然觉得意外,却还是让下人好生引着无忌进来了。
无忌进了屋内,下人掩了门退出去了。
韩凌裹着锦被蜷在卧榻上,对无忌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坐下话。”
其实韩凌和无忌二人之间并不是太熟,还是早些年韩凌未出京拜师武之前,在定王府见过几面,如今算起来,二人之间倒有几年不曾见过了。
韩凌因为想着彼此都是定王的心腹,也就没有拿无忌当外人,见他神情淡淡地,心里有预感,他这个时候来见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还是笑着又对无忌道:“快坐呀,站着做什么?咱们虽然久不见面,你这样倒愈发显得咱们生份了。”
无忌微缓了神色,朝韩凌点了点头,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因为闻着屋里有一股药味儿,无忌便问韩凌道:“你喝汤药了?”又想自己几年不与韩凌见面,这乍然相见,彼此再怎么生疏,韩凌至少也会站起身来迎一迎他,可是韩凌却蜷在卧榻上没动,无忌心里冒起一个念头,又问道,“你身上受伤了?”
“嗯,”韩凌笑着点了点头,道,“左边膝盖磕了一下,肿得厉害,这几天走不得路,所以失礼了,不能站起来迎你。”
无忌抿了抿唇,道:“无妨,咱们之间不需讲那些客套虚礼”他着,就着屋里的灯光打量韩凌。
只见他穿着淡青色的中衣,外头披着一件蓝缎夹袍,面容五官早就与见年前二人相见时大不相同,那时他不过才十五六岁,就已生得十分俊朗洒脱,如今几年过去,年及弱冠,又在锦衣卫做千户,眉目之间便又更添了几分傲然神色,虽然有伤在身,倒是一副俊朗不凡的好相貌。
无忌不禁心想,难怪王妃会与他可是他再如何好,能比得过王爷吗?
王爷武才,满腹经纶,身份又尊贵,手握协理朝政之权,相貌更是万里挑一的俊雅风流
也不知王妃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是轻易得到的西都不会珍惜,得不到的西才是最好的吗?
韩凌看着无忌,见他只是不话,却哪里知道他心里早就转了好多个念头。
韩凌也悄悄地打量起无忌来。
这人年岁与他相当,身量也是差不多高,只是身形比他略清瘦些,因为向来被王爷惯着,脾气很是随性,又是自由自在的,身上的少年气还未脱,隽秀的眉目间却是和王爷很像,一个模子记得出来的清冷孤傲,教人一眼看过去便心生怯意,不敢接近。
二人你瞧我,我瞧你,就这么瞧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韩凌咳了一声,笑道:“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无忌收回了目光,看着地上,语气淡然地道:“是,确是有一件要紧事来问一问你,讨个法。”
韩凌听了这话,猛地心头一跳,才那不好的预感就更强烈了。
他勉强笑了笑,道:“你我二人也是几年未见,怎么一见面就是要找我讨法来了?我我做了什么事情,需要你来找我讨个法?”
无忌笑了一声,语气愈发地冷淡道:“你我都是王爷的人,我与你之间又素无交集,我自然是没有什么私事值得来找你的,我既然来,便都是为了王爷的事。”
“王爷他怎么了?”韩凌心里忽然就紧张起来,“王爷若有什么事吩咐我,只管打发个人来一声儿就是,你可是王爷身边最得用的人,怎么倒让你亲自来了?”
无忌抬眸看了韩凌一眼,笑了一声,道:“就因为我是王爷身边最得用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得让我来办才行,交给旁人我不放心而且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传到旁人耳中,也怪没意思的。”
韩凌听到“有伤风化”四个字,心里不好的预感顿时就落了地。
他明白过来,自己和唐儿去打猎,在庄子上住了一晚的事情已经被王爷知道了。
这件事情他心里是愧疚的,不论怎么,他都不该这么做,但是同样他也觉得,这事情怎么也不该轮着无忌来过问。
如果是王爷亲自来问他,他必然坦然相告,可是来的人却是无忌,无忌再得王爷骄纵,穿了,他也只不过是个侍卫,这样的事情,轮得着他来过问吗?
韩凌这么想着,心里就渐渐地不高兴起来。
无忌瞧着韩凌的神色,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来?我没有权利替王爷来问这件事?”
韩凌勉强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轻淡起来:“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咱们虽然都是王爷身边的人,但是这样的事,王爷若想知道,还是他亲自来问我比较好。”
“王爷他没有空闲来问你,”无忌也沉下脸来,冷冷瞥了韩凌一眼,“王爷很不高兴,所以他不会来,我就自作主张地替他来了。”
韩凌一听这话,心里也着了急,追问道:“王爷怎么了?可有了什么?”
无忌道:“王爷并未怎样,只是这个时候大约还在书房里喝酒,倒也没什么,只王妃要离开他,还向他要了休书,是过完年就离开定王府。”
韩凌闻言,睁大了眼睛,惊骇莫名的不出话来。
那个丫头,她真的真的这样了吗?
“你是不是很高兴?”无忌看了韩凌一眼,“她要离开王爷,和你在一起,你等的就是这个结果吧?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啊,你连王妃都敢招惹,你们威远候府的根基,就已经深厚到这个程度了吗?你如此胆大包天,是仗着你父亲老候爷当年曾对王爷有过救命之恩,是不是?你就仗着这个,以为王爷不敢将你怎样,你就连王妃都敢觊觎,韩凌啊韩凌,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的胆子这么大呢?”
无忌一字一句的着,韩凌静静地听着,听脸色难看。
他的父亲威远候当年是曾经在边关沙场上对定王有过救命之恩,可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父亲早就已经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倒是定王还一直记在心里,回回见了父亲,便格外亲厚,待他也比旁人不同,他心里也清楚,定王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对他好多半的原因也是父亲的这一点恩情,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携这一点恩情去胡作非为,招惹王妃他是喜欢那个丫头,只是单纯的喜欢,与别的所有的人或事都无关,而且他认识她的时候,根就不知道她就是嘉阳郡主顾明茵,更不知道她就要嫁给定王。
分明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非是人为,他又能什么办法?
韩凌再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止不住的在颤抖:“你才的,都是真的?”
无忌冷笑道:“我这么晚过来,难不成还要编谎话给你听?你这个样子,莫不是欢喜得不知是好了?”
“无忌”韩凌唤了无忌一声,语气有几分生硬,“你又何必把话得这么难听,我与王妃之间往来,从来都是清清白白,从无矩之举,我也更没有向王妃表白过心迹,至于她为何要向王爷要休书,为何要告诉王爷,她要离开王府,我真的不知道还有王爷所的,她离开王府之后会来找我,我就更觉得荒谬,她对我从未有过半点心意,她的心里只有王爷一人,你是随在王爷身边的,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吗?你还未弄清楚前因后果,就这样来质问我,请恕我不能接受。”
“你不能接受?”无忌又冷笑了几声,抬头看着韩凌,“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什么错都没有,是不是?”
韩凌皱起了眉头,辩驳道:“我也并不是我什么错都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忌毫不留情地打断韩凌道:“你嘴上这么,其实你心里根就没觉得你有错,你要是能知道什么是错的话,就不会一直和王妃来往,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嘉阳郡主顾明茵吗?不知道她是王妃吗?但是你还是一直和她来往,这就是你的错!大错特错!”
无忌激动,韩凌先还只是默默地听着,最后他也不耐起来,冷声道:“是,是我错,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无忌,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你体会过那种只能在一旁看着她,却什么都不能告诉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的那种无奈滋味吗?你尝过在无数个孤单的夜里,独自地想念一个人,拼了命地想和她在一起,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你永远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感受吗?那有多么难过,多么痛苦,你能懂吗?如果你喜欢过一个人,你会明白,如果你没有,那么你我错,我就是错吧,但是我愿意错,并且愿意一错到底。”
无忌沉默了。
韩凌所的这些滋味和感受,他都有,并且每天都在体会
他忽然明白了韩凌,也明白了自己,这是两个怀抱着同样的不能言的痛苦的人,可是至少韩凌还是有希望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渺的希望,也胜过他一生望不到头的黑暗。
“韩凌”无忌哑着嗓子喊了韩凌一声,“对不住,我才的话,得太重了。”
韩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你为王爷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只能,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我想看见的,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也无能为力。”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放任自己的感情,一条道走到黑了?”无忌看着韩凌,这么着,竟然笑了一下,“你就真不怕王爷来找你算帐?”
韩凌也笑了起来,道:“怕啊,当然怕,怎么可能不怕但是相比于王爷来找我算帐,我更怕他对我失望,从此以后,不再视我为心腹,疏远我,冷淡我,将我看作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其实我从来没有和旁人过,我的心里是多么敬仰王爷,我一直将他视作自己的榜样,如今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辜负了王爷对我的信任,我自觉再没有脸面去见王爷了。”
“我觉得你这样唉声叹气的怕没有脸面见王爷,倒不如好好儿地想一想,该如何处理你与王妃之间的关系,难道你是真打等着王妃拿着王爷给的休书,离开王府,来和你在一起?韩凌,你觉得如果就算是这样,你能和王妃顺利的在一起吗?你能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受人唾骂,让你们整个威远候府都跟着你一起,遭受旁的鄙夷和指责吗?韩凌,你不是一个人,你是威远候府的候爷,你这样的世家子弟,生来就是活在旁人的目光下的,有些事情,你做不到,也不能做,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