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们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黏在一起,无时无刻不与对同在。”
二人婚装上交相辉映喜庆祥瑞的龙凤呈祥在阮的视线里一闪而过,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继而向二人挤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这便是她对她哥哥未来家庭生活歇斯底里的诅咒。
他们笑着他们着,他们感叹着二人喜结连理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般配相当。哥嫂也应承着附和着,嘴角的笑容几乎都快要将脸撕破。
没有谁看得出谁的心酸,没有谁看的出谁的虚荣,也没有谁看的出谁的嫉妒,更没有谁看的出的恐惧。
你来我往人声鼎沸中,新嫂的眼突然和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阮稍作摩擦,没有电光火花皆是舒眉浅笑的淡然和温柔。
只是阮在依稀间对她看自己时眼里复杂而微妙的感情有着些许捕捉,像是羊见了狼又像是狼见了羊。
筵席散尽人去皆空,阮等在酒店大门外的屋檐下等待他哥哥腾出片刻空余以做道别。大雪纷飞簌簌飘落,这唯美凄凉的画竟点燃了阮的心,她的怒若是一条腾飞的火龙,那她的灵便是那轮带来创造和毁灭的明日。
“阮!我给你带了杯热巧克力!!!”
哥哥从远处跑而来,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试图遮挡着无处不在的飞雪,另一只手则掩在厚厚的毛呢外套下,心翼翼呵护着他手里那杯为她准备的热巧克力,生怕这世界的肃寒偷窃了它分毫热量。
阮连忙迎上前去,双手捧住那杯热巧克力湿了眼眶。
这是让她曾在风霜刀剑里幸免于难的救赎,也是他对她温柔细腻坚实可靠的些许温存。
阮很想扑在他怀里像儿时那样了无拘束,可彼此都已长大,更何况他现在也有了个可以名正言顺拥拥抱他的人。
眼泪在阮看他的深情眼神里流转闪耀就是难以落下。阮很想问问他是否除了钱和热巧克力,他什么都不会再给予自己?
“有什么好问的呢?你希望他如何回答?你觉得他应该如何回答?你知道的阮,他现在所给予你的已是他的极限。
烂在肚子里吧!都烂在肚子里吧!”
这是脑海深处的靡靡之音,是天使也是魔鬼,它在向阮轻声诉着她永远无法与之抗衡的残忍现实。
“妹妹,你还是和时候一样一哭就红鼻头,一点儿都没变。”
哥哥用手轻轻拧了拧阮的鼻头,就像儿时那样,他将阮的脸捧在手心。他凝视着她的眼温柔入骨又同样冰冷刺骨,深邃黑眸里有他为她闪烁一番深情也有他给她的答案。
他掌心的温度是成了妖的藤蔓,在接触的瞬间便透过阮冰冷的皮肤向灵魂深处迅速蔓延。
对于阮来,这种熟悉又不再熟悉的感觉让她眷恋到疯狂,即刻便激荡起了她的倾世悲伤。
阮突然厌倦了那些所谓束缚,她难以预料她未来人生道路究竟会止于何处,但她只有将这刻当作永别,她才能拥有些许突破常理的勇气。
她一把猛扑进他的怀里,随着他胸前发剧烈的起伏低声啜泣。她将他拉的很紧,紧到她手上的关节都在疼痛。
明明是她要离去,她怎么又觉得远去的那个是他?
哥哥起先身体僵硬有些慌乱,他还下意识向四周扫视一圈,生怕有认识的人给撞见又私下笑话这对兄妹这样大年纪在公共场合竟没个体面。
许是离别在即,他在阮浓烈依赖的眷恋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也伸出手来将她紧紧环抱在自己怀里,这是他从未给过她的力度,因为他也在心里将这刻当作了诀别。
他是她的见证人,关于那些年岁她是如何在人嘴与人嘴的夹缝里挣扎求存。
他也很想随时随地都陪着她安慰她,可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生活的部,况且他明确需要正常的异性作为他青春期荷尔蒙的猎捕对象。
热饮,他总是喜欢给她一杯甜甜的热饮,这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便是他爱她的形式所在。
离开后便是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安分守己,哥哥这样想到他不知阮是否也同样想。
二人谁都没有话,她听着他的呼吸,他嗅着她的发香。两个何其相似的人看对如同在看自己。
身旁时而有路人投来哀默怜悯的眼光,车流飞逝留下耳旁一连串轮胎上的铁索刚链与坚固光滑的冰面相互挤压和摩擦的咔咔声,鸣笛四起焦躁不安。
这便是阮的生养之地为二人诀别之季所谱写的哀乐,只有尖锐又混乱的噪音没有曼妙感动的音符。
于此的时空在阮的心里凝结成一柱硕亮的红光,这光便是她于痛苦里所产生的所有怨念,光的末端有张美丽并哭泣的脸,脸上左眼角的泪痣是脸主为自己塑造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慢慢从哥哥怀里挣脱。她拿出一张印有百合花纹的手纸将自己一脸泪痕擦尽。她强颜欢笑向他挥手
“哥!你快进去吧!我要走了!”
“阮……记的多回来看看。”
“嗯!会的!我就不去和妈妈道别了,她一哭我觉得头都快炸了,你就帮我和她的!
还有……还有…你让爸一天少喝点酒,他年纪也大了,重要的是益寿延年再不是那些经不起风出雨打的虚无人情了。
但你可千万别和他这是我的,更不要提起我!”
哥哥一听很是感伤,他回头看了看宴会厅外花团锦簇的接待处,宴会厅里有他们父亲忙碌收尾的佝偻身影。
他的声音尽是莫大的哀叹和惋惜
“哎……我知道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阮含笑转身,随手便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她一次次让他快快回去,他笑着点头却始终站在原地冲她挥手。
直到她离去,他仍然站在原地痴看了天空许久。也不知为何,他在心里默默着
“再见了!”
这一会,雪便满满积压在了他的肩头,他将这一身的风雪尘埃用力一抖,改头换面喜气洋洋的转身走向了他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