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下雨了，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认识我们的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
抬起头时，一滴雨珠滑落在婉清的鼻尖上，微冷。
再望远处，雨变得淅淅沥沥起来，行人往客或坐轿子或快步奔走。
烟囱喷出的黑烟与轮船产出的灵魂碰触到了一起，天黑，不在湛蓝。
如今的雨，已经失去了数年前的灵气，显得污浊不堪。
人，也失去了数年前的魂儿，一个二个的疲软了性子。
“穿上，莫要淋雨着了凉。”
婉清给贺少爷披了件簑衣，她自己戴着一顶苇帽遮着颜脸。
“雨下大了，姐姐我们怎么走？”
“我们走巷子里去，那里面人少些。”
“我们要去的地有没有兔儿爷？还有没有糖葫芦？”
“也许有呢也许，还有其他好吃的呢。”
“握紧我的手。”
婉清拉住了贺少爷胖胖的手，他的手暖呼呼的，不似她一般，长年都寒，没什么暖意。
“蚂蚁，蚂蚁，见面碰碰胡须。倷碰我，我碰倷，开步走，一二一，大家去扛一粒米。”
雨中迎面跑来几个孩童，最前的那个男孩手中拿着杆纸糊的风车。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他跑在前，身后随着三四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子。
“我们可以玩一下再走吗，姐姐？”
贺少爷望了望在客家檐房下奔跑孩，回过头来试探般的问了一句。
“我们要走了，到了新的地，姐姐给你买一个更大的风车好不好？”
雨下了些，婉清将帽檐压得更低些，欲拉着恋恋不舍的贺少爷走进巷子里去。
“砰！”
一声枪响顺着云雾飘进了街上行人的耳朵里。
“我们要快些走了，等会儿，还有一个姐姐与我们一起走呢。”
“姐姐，疼。”
婉清面露紧张神色，拉扯贺少爷右手时用力了些。
“我们走了。”
“嗯。”
贺少爷点了点头，与婉清一道没进了巷子里。
“找，将这地儿给我翻过来找，我倒不信他们几个真能生出翅膀来飞走了不成！”
“是是是。”
六七人听了令，四散而去。
“无关人等快些滚，不然抓你们回那牢子里吃板子！”
瞧见四周围了些看戏的人，黄口衙役吼了一声，总算是驱散了些无关的人。
“莫要生气了，那群吃饭的草包抓一二个人还是可以抓得住的，若是抓不住，回去也莫要再管他们饭了。”
黄口衙役身旁站着一人，左颊长了一颗黑痣，尖嘴，窄眼，偻着一张背，右手拿着一把半新的黄纸伞。
“是，若是抓不住，定散了这一众草包般的人！”
黄口衙役附和的回道。
“你也一样。”
打伞的师爷上下打量了翻黄口衙役，露了声嗤笑，便也就头也不回的踱着步走开。
“我呸！”
待得那尖嘴的师爷走远，黄口衙役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星子。
“章头儿，没找到人”
“没找到人，就接着去找，回来跑这些废话！”
回来报告之人话还没有完，便就被一脚踹倒在地，随后踉踉跄跄的爬起，又跑开了去。
“那妮子定是拿了不少钱，抓到她先搜部分出来放着，拿上去，那可真就半分甜头也尝不到。”
人散得差不多，黄口衙役立在一家客房屋檐下避雨。
“叔叔，这里是我们玩耍的地！”
孩拿着纸糊的风车站在黄口衙役面前，用着风车杆子戳了戳衙役裤腿。
“滚一边儿去！”
衙役一把扯过孩手中的纸糊风车，三下两除二，给撕得细碎。
“哇哇哇！”
身后跟随的孩先一步跑开，就只剩下了风车被扯碎的男孩坐在地上大哭。
“孩子不懂事，官爷息息怒，息息怒。”
一妇人开了客房的门，将孩童给抱进了屋里去。衙役只是瞧了一眼，随后掏出了怀中的鸦片杆子，用着别人敬送的洋火点燃，吧嗒上了几口。
“这鬼天气！”
他瞧了瞧不停跑动的乌云，咒骂了一句。
“这鬼天气派我们哥几个出来使苦力，这功劳、钱财就被那些如今还躺在床上，抱着姑子的官儿们拿去了，我们何时才能出头呀！”
虽是找人，可这几个衙役心中也有着心思，不愿多出上些气力来。
“早点逮了还可以回去温酒一壶喝喝，解解寒，若是抓不住，你瞧我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贺老头，你干了这几十年的衙役还没能爬上去，你就甘心吗？”
一赤脸，浓目的年轻人对着贺老头开玩笑般的问了一句。
“你们还年轻，就该要拼拼，指不定会遇上贵人的。”
贺老头打了一下那年轻男子的背，欲让他将背给直起来，莫要整天摆出个丧气的样子。
“贵人？怕不是早就被上边儿的给过滤了遍，我们还指望什么贵人哦……”
第三人耸了耸肩膀，打了个哈哈。
三人就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眼神偶尔朝着巷子里瞥一瞥，也没有太过留意。
“走吧……”
“快走吧姐，走吧！”
重门锁，一层一层的合上，锁住了留在门内的两人，也切断了离家人与这宅院的过往。
“为什么不一起走呢？”
“不了，我们留下来，也看看这宅院，人老了，念旧。”
“”
寒风起，吹散了一头华发与一头青丝。
她伸了干枯的手，替离去的她轻轻擦净眼泪。
“你大爷过要护你一世周，前半生他护住了，我老了，能为你做的事儿也少，你就自己去闯闯。”
“跟我一起走吧，求你了，我不想要再独身一人。”
“你长大了，很多事，很多路要自己去做，自己去走。”
“将姐送出去吧，记得要照顾好姐……”
风紧了些，她坐在堂前，看着自己的孩子迎风出了门。
“快走吧，快走吧，你是个聪明女子，万事一定思虑得到。”
她笑了笑，似乎看得见自家孩子的未来、前程。
蔡胥独身一人，准备离去，离开这个地儿，前往他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