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鬼市真的就在地下,其中一个入口便是张楼三进院落墙角的一口枯井。
风无尘几人跟着张天寿下到枯井之中,井口不过三尺见,井底却算得上十分宽敞了,约莫丈许来宽,四周井壁密密麻麻布满了石孔,像是无数只幽暗、阴森的眼睛密切地注视着来人,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张天寿走近侧的井壁,有规律地敲了几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石匙,色斑斓,光辉灿烂,乃是由上品五行灵石雕成,一边将之插到其中一个石孔之中,一边隐隐带着几分得意道:“不瞒诸位贵客,这些石孔既可是钥匙孔,也可是杀人洞,一个不慎,便可万劫不复!前日,一个金丹期六层的修士没有得到准许,仗着自己的修为高,又偷得了钥匙,便想闯一闯,却不知这钥匙孔每一个时辰都不同,可怜他最后竟变成了一滩脓水,啧啧,那样子,想想我就忍不住要吐!”
风无尘面色一凛,心想:“这家伙分明是给我们,威慑我们的!不过,要是真如他所,这地可还真不好闯!”
一念未了,华光一闪,风无尘几人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一个石道之中,极是宽阔,三四丈宽,两丈来高,双辕马车亦可畅通行驶,洞顶每隔七八步嵌一颗夜明珠,品质不是太好,不甚明亮,四周的人和物都是十分朦胧,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有意为之。
石道两边布满了大不一的石室,厚实的妖兽兽皮半遮洞口,画着一些狰狞的符,只露出下半边昏暗的柜脚,既能遮挡里面的物什,又能阻挡神识的窥伺,要不是隐隐有议价声传出,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在。
此时,这条曲折的石道之中人来人往,进出于各个石室,如织如流,却十分安静,再加上,这些人都用各种法、各种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甚是诡异。
风无尘几人行走其间,既是惊讶,又十分好奇,都睁大了眼睛,趁着那一张张兽皮被掀起的瞬间,向着石室拼命张望,竖起了耳朵,收集四周一切细微的声响。每次惊鸿一瞥,每一个模糊的词汇,总能让他们忍不住心跳加速、惊叹不已。什么“招魂葫芦”、“妖骨刀”、“黑魔针”这些明令禁止的魔教、邪修的物什都在这里出现和交易了。
张天寿带着众人拐了几个弯儿,走进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巷,张天寿这种身材走在里面非常吃力,想转个身都难。不一时,便出了一身的臭汗。好在这条巷子不是太长,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巨大的石室,迎面是两扇大石门,上嵌密密麻麻的鬼头门钉。
张天寿满头大汗走上前去,用力敲了敲石门,石门上的一个鬼头张开了口,张天寿赶紧递进去一枚玉简。不多时,石门开了半边,两个重甲护卫跑了出来,跟张天寿低声了几句,张天寿招呼柳蔚然一行人进门。
走进石门,整个世界
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一个明亮开阔的大殿,殿中曲水环绕哗哗作响,假山重峦叠嶂,修竹林立郁郁葱葱。一行人绕过假山,来到大殿正中,两旁护卫身穿重甲,手持长戟,杀气森森。
片刻功夫,一个黑袍人从殿上石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只见他中等身材,面蒙黑纱,露在外面的一对眼睛凶猛而深邃。缓步走了下来,开口道:“白柳岸柳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嘴上虽如此,但他的举止却显不出任何的愧疚之意。
“张二爷客气了!”柳蔚然盈盈一笑,“是我们有事求张二爷,还望张二爷能帮衬一二!”
“好,好,在张某这里都是交易,只要姐出得起价,就是要张某的向上人头,张某也绝无二话!”黑袍人淡淡地道,似是叙述着再平常不过的道理。
“果然爽快!”柳蔚然丝毫不惊,“我想要知道张老六跟秦妙林到底是什么关系,想必张二爷早就心知肚明,不知张二爷开出什么价?”
黑袍人道:“白柳岸的半夏银柳大名鼎鼎,只是不知姐可曾带在身上一两片?”
“带是带了,但张二爷这价开得是太高了吧?”柳蔚然俏眉微挑。
“姐息怒,张某的价还未开完,张某要一片半夏银柳,不仅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如果姐感兴趣的话,张某还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他。”黑袍人不急不躁,始终牢牢把握着谈话的主动权。
“我并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张老六,只想知道我们要查的命案跟风林府有无瓜葛?”柳蔚然不想完受制于黑袍人。
“成交!”黑袍人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声。
柳蔚然一拍储物袋,将一个玉匣取到手中,半开匣子,银色的柔光轻洒而出,淡淡的芳香弥漫,让人神大振。
黑袍人也不啰嗦,道:“张老六的确是风林府的暗桩,十年前就安插了进来,自以为做的密不透风,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中。至于姐的第二个问题,据张某所知,”望向了风无尘,“大公子的确与这位风公子有过节,也早想要了他的命,只是大公子最近一直闭门不出,听闻是在仙马山受了伤,正在养伤,还没来得及下手!”
风无尘心头一紧,用力咬了咬牙,也不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望,还是突然想到仙马山血仇的心塞,或是两者都有。
柳蔚然将玉匣抛给了黑袍人,开口道:“张二爷果然名不虚传,既借我们的手除掉了一个碍眼的狗才,又赚了不少,真是好算计!我们再做一笔生意如何?”
黑袍人接过玉匣,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张二爷可知那命案的真凶到底是何人?”柳蔚然道。
“姐这可是问住张某了,张某也是不知!”黑袍人直言不讳,“不过,就目前来看,最为可能的便是这位风公子了!”见众人皆是一愣,笑了笑,笑声依旧
阴沉沉的,“当然,只是张某胡乱一猜,姐自不必付钱!”
柳蔚然客套了两句,一行人离开了鬼市,重新出现在了张楼之中。其时,寅时已经过了大半,看看就要天亮,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一切都是徒劳,众人又累又沮丧,默默无言地出了张楼,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步步向着天音府而去,与来时的兴高采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到天音府,风无尘再无一点气力,一头倒在了床上,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各种烦乱、悲伤的思绪一股脑都涌上了心头,将他折腾地几乎要疯。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冲出云层,一缕金光撒到风无尘的脸上,柔柔的,暖暖的。风无尘陡然翻身坐了起来,面上有了光,眼中神光凝聚。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低声骂道:“风无尘呀风无尘,你真是个大蠢材,怎么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杀人凶手又如何?你不过是怕她误会罢了!可是,就算没有这误会又能如何!”面色又不觉变得有些难看。又一头倒了下去,取出两粒丹药丢到了口中,紧紧闭上了双眼。要干大事,必须得先养足了神。
候涛和白书愁的也是睡不着,天刚亮,两人就同时打开了房门,两道目光半空里碰了一下,如遭电击,匆忙都别过了头去。
候涛干咳两声,向着风无尘的房门扫了一眼,道:“怎么无尘还没起来?心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白书也不话,默默地走进了凉亭。候涛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灰心,迈步也要去往凉亭,白书瞪了他一眼,立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候涛只得止步,灰溜溜地折回到了自己房中。的院子又恢复了安静。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几个人抬着食盒来到了院中,是柳蔚然吩咐送来了酒食。食盒刚刚放下,灵儿的房门就“嘭”的一声飞了出来,险些砸到送饭的伙计。亏得白书眼疾手快,及时拦下了两扇门板。
灵儿缩了缩脖子,环顾左右,并未见到风无尘的身影。下一刻,直接冲了过去,状若饿虎,吓得送饭的伙计撒丫子便跑。
候涛和白书暗暗摇头,从虎口抢出几盘清淡的吃食,凑合吃了点,大半留了下来,想留给风无尘。然而,风无尘的房内却还是没一点动静。
“他姥姥的,没道理啊!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该这么安心啊!”候涛喃喃自语,“除非,除非……”
“除非他就不想活了!”白书陡然一惊。
候涛惊疑不定,失声道:“他该不会是想……”环顾左右,紧张不已,赶忙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白书心照不宣,皱眉道:“十有**错不了!”
“那我们是劝还是随?”候涛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白书咬牙道:“我与他不共戴天,自是要去的!”杀气腾腾。
灵儿回头望了她一眼,接着大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