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的意思呢,就是海外另外一片跟大明般广袤富饶的土地。”
何瑾笑过之后就开口解释,随后又漫无目的一样言道“哎呀,其实新大陆你也不用了解太多,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咱大明不是什么天朝上国,海外其他国家也不都是落后的蛮夷。以前因为航海技术还不发达,大明同那些国家交流甚少。可现在人家那里已开始航海探索,并早已同我们大明私下贸易了。”
为了论证自己的话,何瑾就扭了下头,向唐伯虎问道“这几年来你也浏览了不少地,尤其闽浙沿海一带,就没感受到如今的人,同老朱建国初很是不同吗?”
“有何不同?”这话一出口,唐伯虎就不由代入其中。可想了想,又觉得没个具体的头绪。
“就是大明经历了百余年的发展,人口增多,城市繁荣,沿海地区陆续又被百姓填满。而且,私下的海上贸易很是繁荣。”
“私下的?”唐伯虎这就有些明白了,然后苦笑道“那可不是私下的,而是早就摆在台面了。”
“沿海商队靠近海岸,百姓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边卫之官,与大海商素有交情,相逢则拜伏叩头,甘心为其臣仆,为其送货,一呼即往,自以为荣。”
到这里,唐伯虎眉头就蹙了起来,道“之前看到这些,我还感叹大明吏治败坏,律法松弛,百姓们人心不古可听你的意思,此事反倒是正常的?”
“当然是正常的。咱大明虽不是天朝上国,可物华天宝是一点不差的。尤其所产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很受那些海外国家王公贵族的欢迎。”
“老祖宗早就过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瑾就也很不解地看着唐伯虎,道“利之所驱,大量的西夷商人自然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输中华之产,驰异域之邦,易物,利可十倍。”
着他就一翻身,伸出一只手在唐伯虎眼前翻了翻,道“十倍之利耶,有这种好事儿,老百姓为了生活,凭啥不去干?”
“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写首诗词画副画,就能维持十天半个月的花销。普通老百姓没地种、没活计干,明天就会被饿死,你却要跟他们讲人心不古?”
这一下,唐伯虎就有些无言了。随后眼珠子转了转,才弱弱地道“你,你好像跑题了”
“什么跑题了,我就是随便跟你聊聊,没啥主题。”
“还,还是有的。”唐伯虎的语气就更尴尬了,提醒道“那,那个篱笆院儿”
“哦”何瑾拉了个长音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主题其实就跟咱刚才的有关,对外贸易咱大明是禁止的,可巨大丰厚的利益又在那里放着,自然就会有权势、有胆量的家伙去做。”
“南沿海的富商大贾、豪门大族,还有沿海悍民就纷纷建造巨型船舶,进行大规模的走私贸易。不少生活困苦的贫民、从卫所逃脱的军户,也纷纷入海求生。”
“嗯,还有一些宦途失意的士绅,及穷困潦倒的书生混迹其中这时间一长,几种势力联合起来,就形成了较为庞大的武装走私集团,也就是海商集团。”
到这里,何瑾忍不住又发出了令人头疼的嘿嘿笑声,道“可不管怎么,他们是干的律法禁止的买卖,没有保障怎么能行?”
“于是水手也要兼一下打手,正好倭国那片儿一堆浪人瘪三儿更好用,海商集团也就引进了过来”此时何瑾就诡笑着看向唐伯虎,道“现在听着是不是,感觉有些耳熟了?”
唐伯虎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很想争辩,可话到嘴边又发现何瑾的都对。
然后何瑾就继续不停,道“篱笆院儿扎好了,可走私贸易还是要做,不做豪门大户挣不到钱,更要命的是贫苦百姓不能断炊。”
“然后海商的进货渠道又由沿海的豪门大族控制,动辄以‘官府查禁甚紧为借口,大肆囤积居奇,令海商苦不堪言。”
“来合作无间的两摩擦来大,当积怨渐深时,海商集团终于用武力报复,杀人放火,将其家私劫掠一空而去。地官员肯定不愿背锅啊,为推倭罪责,便向上司宣称倭贼入寇”
终于完自己的理论,何瑾就拍拍唐伯虎,道“现在你还觉得,篱笆院儿扎那么严实,是件好事儿吗?”
前因后果一被剖析,唐伯虎脸色就白了,道“如你这般所,大明海禁愈严,倭寇作乱反而会愈加猖獗?那,那我等就不能孤绝海外,与世无争?”
“幼稚不?”何瑾对这个话题都懒得回答,道“孤绝海外的前提,就是断送整个沿海豪门大户、普通百姓的生计。”
“然后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贸易利益已经形成,人家海外那边儿正常贸易得不到,自然也会抢”
这时候,何瑾就起身从车里的箱子里拿出了改良的鸟铳,道“那些红毛夷,烧瓷器、织丝绸还有炒茶叶的事儿不如咱们,可在弄火器面却不差。到时候人家船坚炮利开过来了,大明又该怎么办?”
唐伯虎接过那杆鸟铳,虽然对此并无多少研究,但试了下击打燧石的装置,就莫名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那你此番到了月港后,就打算放开海禁,堵不如疏?”
这个时候,连唐伯虎自己都没意识到,已不知不觉被何瑾灌下了汤,思路顺着开海禁的向走了。
何瑾却忽然用袖子一遮嘴,一副夸张的娇羞笑声“哦呵呵呵虎虎你瞎什么呢?我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分析,具体情况还没感受体会呢,怎么能凭着空想去执行?”
“还有呀,就算到具体落实起来,那些海商集团你打算咋办?他们有的穷凶极恶,有的又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贸易还有豪门大户那里,鼠目寸光为了眼前的利,才惹得海商集团跟倭寇勾搭起来,上岸杀人放火。”
“嗯,最难搞的就是地官府,要是一个个跟你一样能通还行。可遇到认死理儿或者有利益牵扯的,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暗中搞你,又该咋办?”
“我,我这?”谈论诗词经义口若悬河的唐伯虎,此时完张目结舌,根不出一句话。憋了半天,才感叹道“你这个宣抚的官儿,原来这么难当?”
“可不呗”何瑾就一点都不谦虚,傲娇地摆手道“我为何能在朝堂上吆五喝六,还娶了皇帝的干女儿?真以为,我是靠嘴甜长得帅吗?”
“难,难道不是吗?”唐伯虎这话的意思,是世人都道你是佞臣,靠着迎奉谄媚上的位,而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何瑾,却明显误解了唐伯虎的意思。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脸红了,又用袖子掩着脸夸张娇笑“哎呀,你讨厌了,人家是长得帅了点,不过也没那么夸张的啦”
唐伯虎当时就惊了,毕竟做人,怎能如此不要脸?
然而就在何瑾这里一脸娇羞,还拍着唐伯虎胸膛的时候,马车就停了,帘子也掀开了“老大,到月港了”
于是,月港前一大群等候的官员和百姓们,就看到车中何瑾搔首弄姿,对着唐伯虎打情骂俏。
为首的漳州知府,就尴尬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告诉自己要镇定听京城的那些贵公子都会玩,何大人这样喜爱男风的也不算什么,何况对象还是才华横溢的唐伯虎。
嗯嗯,要镇定,要表现出这很正常的样子,不要给何大人压力
可,可是下官感觉做不到啊!
他们真的好会玩,火铳都拿出来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