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知县,不要这个样子啦两口子过日子就是如此啦,谁都有个小脾气不是?”
走在去县衙大牢的路上,何瑾看着又气又怒、又一脸幽怨的海澄,偷偷忍着乐,以一副过来人身份开解着。
可海澄之所以会那副模样,当然是因为他的那一声喊。
然后海知县就发现,自家夫人一下变得都有些不认识了。温顺有礼抛到了一旁,开始对自己指手画脚。
甚至,她竟然还站在了何瑾的阵线,劝说自己放弃心中坚守的观念,听何瑾的计划行事。最起码,也要先听听何瑾的想法。
而何瑾的想法,就是先去见见那个提供情报的城狐社鼠。海知县拙于口舌争论,又被夫人烦得不行,只能带着何瑾去县衙大牢先看看。
看是可以去看的,但本来就是你挑拨的我们夫妻感情,现在还来装好人,这就不能忍了。
当下,海澄便开口道“圣人定礼,便是要世人遵礼行事,如此才符合天道。为夫妻小道,而不遵天道,岂非舍本逐末?”
何瑾闻言就嗤之以鼻,道“嘁纯粹男人的主观武断。还大言不惭,上升到天道的高度,啥是天道,海知县你到底懂不懂?”
“天生阴阳,各占一半,阴阳互补才是最基本的天道。世间男女又皆有性情,人性对应其中交融理解,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道。”
“而光靠着三从四德的礼教约束,把女子的天性都压制着,又算哪门子的道?”
说着,何瑾就看向海澄,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敢拍着胸脯说,知晓嫂夫人想什么、要什么吗?敢说这些年来,嫂夫人跟着安于贫寒、为你生儿育女,心中觉得幸福吗?”
“这?”一下子,海澄哑口无言。总觉得何瑾一番话大义凛然,听着好有道理的模样,可再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幸好一旁还有个唐伯虎,脑子活泛一些,诧异道“大人一妻三妾,如此多吃多占,还有脸说什么阴阳互补,彼此尊重理解?”
海澄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是啊,我是不懂媳妇的心思,却也总算一心一意吧?你这么一个好色的家伙,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来教训我?
然而,何瑾闻言后却一点都不羞愧,反而振振有词道“彼此尊重理解,跟一夫一妻有啥关系?我魅力那么大、共情能力也强,多照顾几位又怎么了?”
说完这句,他更是厚颜无耻表示,道“再说,我啥时候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了?我就一渣男,尽量不招惹,招惹了也负责,你们管得着吗?啥时候,咱大明律法规定必须一夫一妻了?”
这话一落,海澄和唐伯虎当下彻底无语了树不要皮,必死无疑;可这人要是不要脸了,真就天下无敌了。
可吐槽归吐槽,两人对刚才的一番话,还是很有反思的。
尤其唐伯虎,更是忍不住又向何瑾问道“大人,这尊重理解,难道就会换来女人死心塌地?”
“当然”何瑾本想开个玩笑,就轻松带过去。
可一看唐伯虎那悲痛仇怨的脸色,瞬间想起这位可是被夫人一脚踹了的当年他从云顶跌落深渊,便与妻子间的矛盾激化,收场很是惨淡,成为士林中的笑柄。
这件事,也是他的一个心结。
于是何瑾认真起来回道“当然也不是那样的,彼此尊重理解至少可以让双方知根知底,感情才会更深厚。”
“可世事难料、人心易变,有时深厚感情也架不住突逢巨变这就完看个人选择了,若真心爱她,就不要想着图回报,问心无愧,做人洒脱快乐才最重要嘛。”
说着,何瑾就一脸情圣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以示安慰。一旁海澄见状,不由更加深思起何瑾的“歪理邪说”。
可就在唐伯虎感激涕零的时候,何瑾忽然又神秘开口,道“另外错过了那个,就再找一个嘛。你唐大才子的名头,还是很能吸引文艺女青年的”
“至少我就听说,苏州那里有位名妓沈九娘。长相端庄文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艺过人,很是仰慕你呢。”
本来还沉湎伤感往事的唐伯虎闻言,登时脸色就红了,道“大人莫要说笑了”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记下了那个名字沈九娘,还很仰慕我?
何瑾见状则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众人便来到了县衙的大牢,牢头儿在海澄的命令下,又点头躬身领着众人,来到了那间单独关押着牢房前。
借着火把的光,何瑾看到里面关押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一看就让人感觉很是猥琐浪荡的样子。
而且看到自己一众人过来,这家伙非但没有吓得瑟瑟发抖,反而还有点小兴奋“知县大人,这些人是?”
“我是朝廷正四品的中顺大夫,商部宣抚,奉陛下圣命特来海澄县,主持大明开放海禁一事的何瑾。”不用海澄开口,何瑾就命牢头儿打开牢门,然后蹲在那犯人的面前,笑着言道“怎么样,是你见过最大的官儿了吧?”
“正四品?这么年轻厉害?”
那犯人虽然跪在地上,可听了何瑾一番话,神色明显更兴奋了。好似能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自己的身份也随之提升了一样。
何瑾也不管他那一套,从靴中掏出了一柄精美的匕首,把玩着道“这是塞外蒙郭勒津部旗主送给我的一柄匕首,市价至少得二百两银子。咱们来玩个游戏,赢了就把这个送给你如何?”
“好啊!”一听有这等好事儿,那囚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苦着脸问道“可我若是输了呢?”
“没关系,输了就受点皮肉之苦嘛,很划算的买卖,对不对?”何瑾笑着眯眯眼,怂恿着言道。
“好,好大人肯与小人玩游戏,是小人的福分。”
“嗯,游戏很简单,我快速问几个问题。你若都如实回答,就算你赢了。”解释完规则,何瑾当即开口快速问道“你是男的女的?”
“男的!”囚犯一听问题如此简单,迅速回答。
“干什么的?”
“偷鸡摸狗,什么活儿都干!”
“很不错,速度很快,快赢了哦”何瑾又鼓励了一句,然后忽然再度加快速度道“家是那里的?”
“本地城外的山神庙,逮哪儿都能是家。”
“可否婚配?”
“没有。”
“向海知县透露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是”猛然听到这里,囚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啊!”
话还未说完,何瑾一匕首就扎到了那家伙的手掌下,阴冷无情地喝道“放你娘的狗屁!小爷早派人调查过了,那些海寇们根本不知港口货船的消息。你小子竟敢诓骗官府,胆子真是不小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被扎了手掌的囚犯登时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就想挥拳揍开何瑾。
可何瑾又一擒住他胳膊,猛一用力将他摁在地上。
两手都被控制着,囚犯疼痛难当,哭嚷着叫道“小人确实说了谎,不过海寇们不可能不清楚港口货船的消息,他们向我们打探过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但这一下,海澄面色已陡然铁青无比生生念念以为确切的消息,结果如此简单就被何瑾戳穿了。而且自己还大张旗鼓扰乱了港口,只给海澄县带来了麻烦,还光感动了自己简直就是个二傻子。
这,这实在太打脸了
“大人,下,下官办事糊涂,羞愧难当”不过人家海澄最起码是条汉子,有错就认。
可何瑾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道“有啥羞愧的?虽说他情报是假的,不过也说这可能性是有的嘛,然后咱把它弄成真的,不就行了?”
“嗯?”海澄就一抬头,发现今日自己非但不认识自己夫人,更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少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