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雾濛中,人影幢幢兵器锵锵,大批的人马披坚执锐嗷嗷叫着往台阶上涌来。
立时被丘济苍带着的黑衣人挡了回去,受伤的或尸体沿着台阶骨碌碌地往下滚,然又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冲向台阶,夹杂着喝斥惨叫连连。
浓烈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散开。
天空终于被撕开了黑幕,有人冲到了大殿门口,却还没得及推开厚重的殿门,便被身后的兵将一刀砍掉了半边脑袋,血浆四溅。
殿门口狭的空间俨然也成了修罗场。
不断有人惨叫着死去,又有新的人呼喝着涌上,各路人马混战乱杀一通,已经分不清敌友,犹冒着热气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青砖。
殿内一片死寂。
隔着厚重的殿门,殿内殿外犹如两个世界。
又有人冲上了台阶,竟然是瑾王,银亮的盔甲已被鲜血染红,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左刺一个黑衣人,右挑一个布衣兵卒,身侧跟着几个甲衣兵将,替他阻挡近到身前的不知是敌是友的兵。
殿门终于被推开。
然而下一刻,瑾王却傻了眼。
殿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身侧有甲衣兵将提醒道:“爷,快退,心有诈!”
然而还是迟了。
有矢箭从殿内房梁上疾射而来。
两人俱是面色大变。
来不及多想,甲衣兵将忙将主子挡在身后,矢箭顿时射中他胸口。
甲衣兵将惨叫着倒下。
瑾王瞧得目眦俱裂,尖叫着喊道:“麻六”
可惜麻六已经无法回答他了,双眼瞪得老大,脸上神情因巨痛而变得扭屈,已经气绝。
身旁的厮杀还在继续,更多人涌到了大殿门口。
瑾王忙道:“快弓箭手!准备”
在既知殿内有埋伏的情况下,上来先一轮箭矢扫射,再借着弓箭手的掩护入殿无疑是很妥当的做法。
母妃,此次若能救下父皇便是大功一件,被立为太子指日可待。
老四再厉害,可他不在父皇跟前,再大的功劳也比不上救驾啊,何况父皇一向都不喜他。
调来的人马皆是禁卫里百里挑一的好手,只要进得了殿,必能成功搜救出父皇。
然而救驾心切,让他丧失了基的判断力
密集的箭矢风弛电掣般射向殿内。
不无意外,殿内传出一连串的闷哼,惨叫。
在他的挥手示意下,甲衣兵将们立刻冲入殿内。
待看到大殿中跪立的一排人影时,瑾王脑子里忽然闪过不祥的预感,一股冷意瞬时穿透身,冷得他不禁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似乎有什么地不对劲。
那一排人影背向着殿门,身子佝偻着面对挂着数张画像的墙壁跪立,背上插满了刚才弓箭手们射去的箭矢。
除此外殿内再没有旁人,也没有意料中的偷袭和反击。
瑾王几乎疑心自己眼花。
他刚才明明看了,那里并没有人。
他不由得揉揉眼,瞪大眼睛仔细看。
身旁的一个甲衣兵将似乎也预感到大事不妙,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成惨白,“爷,那背影,怎么瞧着像皇上”
话未完便被瑾王一个耳光扇得倒下。
“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再。”瑾王大声道,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慌,腿上像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半步。
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发话,余下人也不敢走近去看,一时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须臾,又一群人冲进大殿。
这次来的是玢郡王。
他原被举荐押送粮草前往青木关,然才走到半路便听到青木关大捷的消息,又接到京城父皇病重,思来想去,遂决定暗中回京。
今晚皇帝出宫,他也早得了消息。原并不在意,可就在不久前忽然接到消息,有逆贼掳走了皇上。
如此救驾良机,玢郡王当然不能错过。
不明就里的玢郡王飞快冲到那排跪立的人面前,嘴里顿时发出“啊啊”的惊呼,眼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下一瞬他猛然抬头,伸出手,颤抖地指着还没有撤退的弓箭手,“是,是你们干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吓人。
弓箭手们吓得不停地后退,手里的弓箭弃了一地,下意识回道:“不,不是,的。”
闯了大祸了
瑾王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一下子扑咚跪倒地上,双手抱头胡乱地揪着,再没有勇气上前去看那些被箭射中的人。
可他不去看,耳朵却没有聋。
玢郡王此时已经跪倒在一个穿玄衣锦袍的人面前,大声哭着喊着:“父皇,父皇,您儿臣来迟了!”
这一声声“父皇”,如晴天霹雳,炸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先前张弓射箭的弓箭手们顿时面如土色,胆的撑不住直接瘫在了地上,身下濡湿一片,腿肚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瑾王似乎呆了傻了,目光呆滞地望着玢郡王和他跟前的人,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父皇父皇嘿嘿我把父皇给杀了杀喽”
玢郡王再次抬头,悲愤地看着他,“好你个慕彦峤,竟敢弑父杀君!你!你!你去死吧”
到“死”字,人已经冲了过去,双手狠狠揪住他衣襟拖到那一排尸体面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些是谁?都是谁?你竟然下得去手?你”
瑾王这会儿恨不得自己真的瞎了聋了傻了,可是他毕竟没有真的瞎了聋了傻了,被玢郡王逼得跪立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惊恐可怖的面容。
皇帝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可临死前的痛苦还留在脸上,睁大的双眼,扭曲的表情
“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瑾王忽然嚎啕大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真的不是我我是来救,救父皇的,先前明明,明明有人偷袭”
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着。
可惜没人听他解释。
玢郡王痛苦地闭了闭眼,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立马将瑾王的人拿下。
许是被这一番惊变吓懞了,那些人竟然忘了反抗。
瑾王也只徒劳地挣扎了一番,便被玢郡王的人五花大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