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魁楚焦虑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今天是秦昭的效命团和坝头匪交战的日子。
丁魁楚已经派出斥候,不停地刺探战场上的消息。一旦战场上有重大变化,那些斥候就将日夜兼程地将前线消息报回到两广总督衙门内。
丁魁楚的两边,两溜肇庆高官排排坐,广巡按王化澄、广布政左使刘延光,提刑按察右使何存志都赫然在列。
秦昭在香山县弄出“土改”的动静太大,触动了整个官体系最大一块蛋糕,这些官们现在都想秦昭覆灭。秦昭挑战骁勇善战的坝头匪,结果如何,肇庆的高官们都想第一时间知道。
来两广衙门是了解消息的最好办法。
其实不止两广衙门,几乎整个广的官员此时都把目光投到了龙门县,等待那里的鏖战结果。
突然,两广总督衙门前传来一片马嘶声。
三个斥候冲进了衙门,掀下了凤翅头盔。
“报!坝头军军出击!准备和效命团野地浪战!三百坝头军骑兵身着重甲,绕效命团骑行一圈,没有交战。”
听到斥候的报告,两广衙门的官员们对视了一眼。
秦昭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坝头匪是好相与的?
如果坝头匪不出击,在坝头银山上死守,那秦昭大概还有机会从容撤退。但是坝头银山的坝头军这次军出击了,显然是劈开天郭肖感觉给人捊了虎须,决定彻底将秦昭杀死在龙门县内,不给秦昭任何活路。
开玩笑,带着一千五百新兵的秦昭都敢挑战坝头匪,那以后是不是人人敢攻坝头银山?
王化澄哈哈大笑,拱手朝丁魁楚一礼,道:“恭喜制府!”
“劈开天的马军开始炫耀武力。秦昭儿如今无路可逃矣!”
“有这三百马军老贼坐镇,秦昭儿的颈上人头就已不属他了!”
丁魁楚得意地一笑。
刘延光笑道:“这秦昭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敢攻坝头匪。他莫不是以为坝头军会据险力守,他可以用火箭从容攻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众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何存志摇头叹息,道:“此子桀骜诡谲,不可以常理度之。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样莫名崛起的异类往往也败落得快,必有败笔。只是可惜了香山县的四名举人,为了对抗秦昭虐行殉了国。”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唏嘘叹息,为四个举人不值。
丁魁楚吸了口气,道:“不知道要打过久。两个时辰能不能分出胜负。”
提刑按察左使周升道:“哪里要两个时辰?半个时辰足以打垮秦昭的新兵!”
众人皆有理,毕竟劈开天手下有两千多老贼,这些老贼的武艺不是新兵可以比拟的。就算是三个新兵手持刀剑围攻一个老贼,恐怕最后都要被老贼打死。而这样的个人战力对比下,劈开天兵马的人数是秦昭的近三倍。
完是一边倒的战局。
丁魁楚心情很好,指着附近的家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诸位上官续茶?”
丁家的奴仆们赶紧跑起来,将茶水倒进各官的茶杯中。
想了想,丁魁楚道:“坝头军勇武可用,此战后,我要以参将官衔招抚坝头军,以后倚为两广的左膀右臂。”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暗骂丁魁楚鸡贼。
坝头军以前跟着陆以轩混,丁魁楚当然不好下手。这陆以轩刚刚死,丁魁楚就立即要拉拢坝头匪了。这坝头匪要是被丁魁楚招安了,以后作为丁魁楚的外围势力虎视广诸镇,那真的是要让丁魁楚的势力大涨。
王化澄吸了口气,道:“督公睿智!”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都觉得丁魁楚老辣,以后广的官场恐怕要被丁魁楚渐渐收拢。大官吏恐怕要部拜在他门下。
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又听到衙门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匹战马停在衙门前,三个斥候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就往大堂里报信去了。
“报~”
“龙门县的大战已经了结了。”
王化澄猛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好!”
刘延光也站了起来,脸上憋得血红,大声问道:“秦昭儿是逃了还是被抓住了?”
斥候半跪在地上,愣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何升也兴奋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个斥候怎地如此愚笨?你就秦昭儿现在如何了?”
丁魁楚鼓励地看着自己的斥候,点头道:“你,不要怕!这些高官都是自己人,你秦昭现在怎样了。”
斥侯官脸涨得通红,最后答道:“秦昭儿现在…没怎么样…”
何存志猛地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一个女人一样咯咯大笑了几声,道:“那就是被俘虏了!”
丁魁楚也哈哈大笑,抚须不语。
王化澄摇头叹息了一句,道:“想不到此子也有今日!”
众人正在那里兴奋,斥候却整个人不自在起来。
自己没什么啊,怎么这些大佬们一个个就误会秦昭被俘虏了。
看他们的兴奋劲,这让人如何解释?
斥候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无论如何该清楚。他拍了拍左边一个斥候的肩膀,道:“柱子!你来!”
所有高官听到这话,都面露笑容,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柱子。
丁魁楚笑道:“柱子!你慢慢!不急!”
那个柱子吞了口口水,最后无奈地道:“诸位老爷!柱子有罪!柱子在战场外面的山坡上看得清清楚楚,秦昭儿的效命团用冲天火箭杀敌,又有鸟铳集火攻击,打死了坝头匪大头领,把坝头匪四千人打得溃不成军。”
“效命团扑了过去,在荒野里追杀溃败的坝头匪,那场面血腥极了。”
柱子的话一完,两广总督衙门大堂里刹那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的官员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地面上的斥候。
我的耳朵是正常的吧?
丁魁楚脸上猛地涨红了,怒视着地面上的柱子,喝道:“你再一遍!”
地面上的柱子无奈道:“诸位老爷!秦昭的效命团用火箭和鸟铳打败了坝头匪,打死了坝头匪大头领,我们过来报信时候,效命团正在追杀坝头匪。”
王化澄猛地站了起来,怒喝道:“这不可能!”
丁魁楚整个人刹那间像是老了十岁,无奈地倒在了沙发上。
刘延光和何存志对视了一眼,嘴巴张得好大,许久都不出话来。
何升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地上的柱子。
好久,他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此子竟如此彪悍,竟能阵斩劈开天?”
王化澄喝道:“斥候总旗,你看到的和柱子看到的可是一样。”
三个斥候中的领头者半跪地答道:“标下看的确如柱子所,没有出入。”
王化澄这才恍惚起来,诧异地看了一眼丁魁楚,又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们。
所有坐在大堂中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如坠梦幻,没有一个得出话来。二十多人都把嘴巴张成圆型,都能够从嘴里放进一个鸡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官员们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开始嘈杂地交头接耳起来。秦昭打败坝头匪,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悚了。
丁魁楚坐着坐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狼狈地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口水。
舒展了一下喉咙,他无奈地道:“此子羽翼已成,吾不能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