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的眼前再次由黑暗变成光明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热闹的饭馆里。
屋里熙熙攘攘的是人。
房间的空气污浊不堪,除了弥漫着蓝色的烟雾缭绕,还有扑鼻的酒气熏天。
气温倒是不冷,几乎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单衣,衬衣长裤,或是体恤牛仔裤,姑娘还有穿裙子的,这证明至少是春秋时节。
而他的身边,所有4的室友都在。
所有的哥们儿又失去了成熟稳重,变成了嘴唇微须的毛头伙子。
共坐在一张桌子,正就着几盘残羹冷炙,点着烟卷儿,喝着燕京普啤。
光看桌上的空酒瓶子的数量,和只剩下半盘花生米下酒的情况。
显然这场酒局已经到了尾声阶段。
果不其然,群随之就感到身体状况上的异常。
那眼影绰绰的感受不但并未如预料的消除,而且还头疼欲裂,一阵阵的犯恶心。
而他从自己控制不住的一个酒嗝和嗓子发疼的感觉中明白了。
这不是重生综合症,缓和一下就会好。
明显是自己喝多了,烟肯定也抽了不少。
但这还不算什么。
更刺激他的,是当他捂着嘴站起来,想离开去外面吐一吐的时候,大家伙儿依次冲他所的话。
“嘿,群,没事儿吧。你这酒量欠练啊,去吐一吐也好,回头安安稳稳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乔健首先关切的问。
顾维嘉却借此开始打趣。
“哈哈,你懂什么,人家心里烦啊。这是闷酒,那喝着能不醉嘛。你也不想想,要是你,瞅着外院的系花,看得见,摸不着,是什么感觉?”
“嘿嘿,老顾你可够坏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群和这姑娘不太合适。老话讲,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是在论的。郭玥的家庭太高了点,这事即使成了,也不见得好。群多半要受岳父母的气,那还不如另选目标。”
而何旭这颇有见地的话,却立马遭到了李凯的驳斥。
“胡!你那是老黄历了。难道咱还非得娶个穷老婆不成,俩贫困家庭凑一起,那叫贫贱夫妻百事哀。还是郭玥这样的好,要貌有貌,要财有财。真追上了,最起码也能让群少奋斗二十年。不过群,你谈恋爱可不能太艺了。你得向咱们老许习,瞧人家多聪明。该出手时就出手,生米做成熟饭才有把握”
许云涛这下立刻急了。
“你子放屁!胡勒勒什么呢!我和张蕾纯洁的很,我们可没轨啊。别拿你那一肚子脏下水乱琢磨人行不行。我看你就是不良书籍看多了。郑重警告你,真惹急了我,回头别怪我把你枕头底下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扔了”
任由这些室友们的插科打诨,互相调侃而不顾。
群的脑子里触景生情,都想起来了。
这眼前似曾相识的情况,似乎就是大一下半期期中考试后不久。
当时还是初次恋爱的他,因和郭玥久无进展,又不知除了看电影,逛公园,互相借书之外,该怎么增进感情,十分苦恼。
结果4的宿舍哥们专门以开展“爱情研讨会”的名义,集资了百十块钱搞了一次聚餐。
在校附近正面临拆迁的“永乐餐厅”,为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正经主意当然是不可能有的,大家无非找个理由改善一下伙食。
而他自己则是纯粹以酒浇愁。
完了,完了。
毫无疑问,他的上一世部清零!
他的家,他的儿子,他和郭玥共同经营了十七年的婚姻,成了泡影。
现在的郭玥是17年港城回归前的郭玥,年仅十九岁。
他们此时连手都还没有牵过,只能互相有点好感。
就更谈不上什么相知相恋,结婚,建立家庭
而他一手创办的事业,他用心经营的友情和亲情也都回到了起点。
这就如同一个作家呕心沥血创作的一篇鸿篇大著,突然被告知不能出版。
或是在上连载的一,成绩刚要好起来,却突然被连载站屏蔽。
沮丧是必然的!甚至惹人抓狂!
“碰”的一声,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群,以比上辈子重生,还要冲动的式冲出了饭馆大门。
因为实在仓促,又脚底拌蒜,用力过猛。
群冲出门去的时候,不但碰倒了门口一张桌子上的几个酒瓶,而且是不管不顾,重重撞开饭馆玻璃门的。
这一下,饭馆老板和那桌的客人可都不干了。
见此情景,4的室友们赶紧起身,分头给饭馆老板解释,或是给客人敬烟,赔礼道歉。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再等到许云涛和乔健出门去看群的情况。
却发现他已经不见踪迹了。
“他搞什么鬼!这子去哪儿啦?”
“就是,跟吃错药似的。他不会有事吧?”
许云涛和乔健冲着马路满脸诧异。
而他们完不知道,哪怕是他们这话的这工夫
群还在夜色里跌跌撞撞的持续狂奔呢。
甚至他刚才突然跑过马路冲进校园的时候,险些被一辆来不及踩刹车的汽车撞到,他都不在乎。
别被人侧目注视,躲避不及也无所谓。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跑,那执着的渴望比阿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乎只有用尽力的奔跑才能让他发泄心里的郁闷,让他感到安。
他能感到那颗年轻强健的心脏,此时在自己的胸腔里格外有力的跳动。
仿佛在告诉他,在今后二十二年之后的未来,仍然会忠心为他服务,绝不背叛他。
一直到那个他必须得死的时候。
他飞奔过“民大”的校园大门,飞奔过图书馆,飞奔过新闻大楼,穿过了生物大楼和专家楼
最后他终于跑累了,踉踉跄跄的来到校操场上,喘着粗气的跪倒,并且克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等到吐够了,才抬头用朦胧的泪眼去看挂在天上的月亮和微光闪耀的群星。
“我操!”他用尽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冲着冷静又无情的夜空呼喊。
喊出了十几分钟之前,也可以是二十二年之后,他在急救台上临终时,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表达。
“他妈的!你们到底是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非要这么对我!一次又一次的”